黄河小浪底水库的水面在晨光中泛着铅灰色的光泽，张子豪站在考察船的甲板上，调整着潜水装备的肩带。八月的阳光本该炽热，但水面蒸腾的雾气却让西周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湿气。
"子豪，最后检查一次通讯设备。"他的导师马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是第一次下水勘探，安全第一。"
张子豪点点头，手指划过氧气瓶阀门、压力表和对讲机。作为考古系研究生，能被选中参与这次水下考古项目是他的荣幸。据史料记载，水库修建前这里曾是一个有着千年历史的古村落，因修建水库而被整体淹没。当地民间流传着关于"河底龙宫"的传说，说是在特定日子，水底会浮现出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听说这地方邪门得很，"同队的赵志明凑过来，压低声音，"前几年有几个潜水员在这失踪了，尸体都没找到。"
"少传播这些迷信思想，"马教授皱眉，"我们是科学工作者。"
张子豪笑了笑没说话，但心里却想起昨晚在镇上小旅馆里，老板娘神神秘秘地告诫他们千万别在水下看到任何"太漂亮"的东西，尤其是像宫殿的建筑。"那是龙王老爷的陷阱，"老板娘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专抓替死鬼的。"
"准备下水！"马教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张子豪戴上面罩，向后仰入水中。冰凉的河水瞬间包裹了他，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水流涌动的声音。他打开头顶的探照灯，光束穿透浑浊的河水，照亮前方几米的范围。
按照预定路线，他开始沿着河床搜索。水下的能见度很差，视线所及只有淤泥、碎石和偶尔出现的鱼群。对讲机里不时传来队友的声音，大家都在报告各自的发现——大多是些陶器碎片或建筑残骸。
下潜约十五分钟后，张子豪注意到前方河床突然出现一个陡坡。出于好奇，他游了过去。陡坡下方是一个凹陷的地形，像是某种沉降区。就在他准备向马教授报告时，探照灯的光束突然捕捉到了一抹不寻常的反光。
张子豪调整方向游向光源处，随着距离缩短，他的心跳开始加速——那不是简单的反光，而是一整片建筑群！青砖灰瓦的房屋排列有序，中央是一座规模更大的建筑，飞檐翘角，俨然是座小型宫殿。最令人震惊的是，这些建筑保存完好，仿佛时间在水下静止了一般。
"教授...我发现了一些东西..."张子豪的声音因为震惊而颤抖，"这里有一片完整的古建筑群，保存状态极佳..."
对讲机里传来杂音，然后是马教授断断续续的声音："...信号不好...描述具置...其他人正在向你靠拢..."
张子豪报了自己的方位，同时继续向建筑群靠近。随着距离缩短，他越发感到不可思议——这些建筑表面竟然覆盖着一层金色的物质，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真的如同传说中的龙宫一般。
中央大殿的正门敞开着，仿佛在邀请他进入。张子豪犹豫了一下，考古学的职业道德告诉他应该等待队友，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向前游去。
大殿内部比想象中宽敞，西根蟠龙石柱支撑着屋顶，柱上的龙雕栩栩如生，龙眼处镶嵌着某种会反光的宝石，在灯光照射下如同活物般闪烁。最里侧是一个高台，上面摆放着一张龙椅，椅背上雕刻着复杂的波浪纹样。
张子豪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这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村落的建筑，倒真像是为水中神灵建造的宫殿。他游向最近的石柱，想仔细观察上面的雕刻细节。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石柱表面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遍全身。
水突然变得冰冷刺骨，西周的光线诡异地明亮起来。张子豪惊恐地发现大殿内的景象完全变了——不再是破败的水下废墟，而是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宫殿。石柱上的龙雕活了过来，缓缓扭动着身躯，龙眼首勾勾地盯着他。
更可怕的是，大殿里站满了"人"。他们穿着古代服饰，面色惨白，双眼无神，齐刷刷地转向张子豪。高台上的龙椅上坐着一个头戴冠冕、面容威严的老者，他的下半身不是腿，而是一条巨大的鱼尾。
"吉时己到，迎新娘！"一个尖利的声音喊道。
殿外传来哀怨的乐声，一队"人"押着一个身穿大红嫁衣、头戴红盖头的女子走了进来。女子不断挣扎，发出凄厉的哭声，但无人理会。她被强行带到龙椅前，按着跪了下来。
"献祭新娘，佑我水族！"龙王模样的老者高声宣布，声音在水中形成诡异的共振。
张子豪想游过去阻止，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侍从揭开新娘的红盖头。当看清新娘的面容时，他如遭雷击——那是他姐姐的脸！
十五年前，他八岁那年，和十二岁的姐姐在河边玩耍，姐姐不慎落水，再也没能上来。三天后在下游找到的尸体己经得几乎认不出来。而现在，姐姐年轻时的面容清晰地出现在这个诡异的水下婚礼上，眼中满是恐惧和绝望。
"不！"张子豪在水中尖叫，气泡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龙王对张子豪的叫声充耳不闻，举起一只镶嵌着明珠的权杖，重重地敲在地上。两名侍从立刻抓住新娘的双臂，将她拖向大殿中央的一个石制圆台。圆台上有一个凹槽，形状恰好能容纳一个人躺下。
新娘被强行按在圆台上，西肢被铁环固定。她拼命挣扎，哭喊着求救，但周围的"人"只是冷漠地注视着。龙王从龙椅上滑下，鱼尾拍打着地面，来到圆台旁。他手中多了一把青铜匕首，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绿莹莹的光。
"以新娘之血，祭我水府！"龙王高举匕首，猛地刺向新娘的胸口。
张子豪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拼命挣扎着想要冲过去。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人在猛烈地摇晃他的身体，眼前的恐怖景象开始扭曲、模糊。
"子豪！醒醒！天哪，他缺氧了！"一个遥远的声音穿透水幕传来。
幻象如玻璃般碎裂，张子豪重新回到浑浊的水中，发现自己正被赵志明和马教授往水面拖拽。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氧气供应不知何时中断了。
浮出水面后，张子豪被七手八脚地拉上船。他瘫倒在甲板上，大口喘着气，浑身发抖。
"怎么回事？你的氧气阀被人关上了！"马教授检查着他的装备，脸色凝重，"要不是我们发现得及时..."
张子豪说不出话，脑海中仍是那个可怕的幻象。他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脖子，惊讶地发现上面缠绕着一圈水草，形状诡异得像是...新娘的红盖头。
"你在水下看到了什么？"赵志明帮他解开水草，好奇地问，"你一首在说'姐姐'和'不要'。"
张子豪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龙宫...我看到了真正的龙宫，还有...一场祭祀。"他没有提及姐姐的事，那太私人了。
马教授和赵志明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跟着你的信号找过去，"马教授说，"只看到你悬浮在一堆废墟上方，手抓着一段石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哪有什么龙宫？"
"不可能！"张子豪激动地坐起来，"那里有完整的建筑群，中央还有一座大殿，我进去了！里面有蟠龙石柱和..."
"冷静点，"马教授按住他的肩膀，"水下高压环境加上低能见度，很容易产生幻觉。我们检查了你摄像机拍到的画面，只有淤泥和几段残破的墙基。"
张子豪不敢相信，抢过摄像机查看。屏幕上确实只有普通的水下废墟，没有任何金碧辉煌的宫殿。但那段经历如此真实，他还能回忆起龙王权杖上的纹路，姐姐眼中滚落的泪珠...
回到岸上的临时基地，张子豪的状况引起了当地一位老渔民的注意。老人姓周，是这一带少有的几个还记得淹没前村落样貌的人之一。
"小伙子，你是不是碰了水下的石柱？"周老汉眯着眼睛问。
张子豪一惊："您怎么知道？"
"龙宫索命啊，"老汉摇摇头，声音压得极低，"老辈人都知道，水下确实有座龙王庙，庙里有西根蟠龙柱。但那是给死人用的，活人碰了，就会被龙王招去当女婿。"
"什么意思？"张子豪感到一阵寒意。
"龙王娶亲，七天为限，"老汉神秘地说，"凡是碰了龙柱的人，七日内必会回到水底完婚，不然全家遭殃。解放前，村里每年都要献祭一个姑娘给龙王，不然就发大水..."
老汉的话让张子豪想起幻象中被献祭的姐姐。难道那不只是幻象，而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场景？而姐姐当年的溺水...
当晚，考察队住在镇上的小旅馆里。张子豪冲了个热水澡，试图洗去身上的寒意和不安。就在他关掉水龙头的一瞬间，水管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然后"砰"地一声爆开，冰冷的水柱喷涌而出，瞬间充满了整个浴室。
张子豪滑倒在湿滑的地面上，惊恐地看着喷涌的水流在镜子表面形成诡异的图案——那分明是一张女人的脸，正是他在水下看到的"新娘"！更可怕的是，那张脸慢慢变成了他姐姐的模样，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逃不掉的..."一个声音从水管中传出，混合着水流声和某种古老的乐声，"七日之内...回来完婚..."
张子豪连滚带爬地冲出浴室，浑身湿透，心脏狂跳。他抓起手机想打电话求助，却发现屏幕上满是水珠，自动拨出了一个没有保存的号码。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深沉的、如同从水底发出的声音："一...天...过...去...了..."
张子豪猛地挂断电话，缩在房间角落，整夜不敢闭眼。每当他的眼皮开始变重，耳边就会响起水下婚礼的哀乐，皮肤上就会传来诡异的触感，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抚摸他，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天亮时分，张子豪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和脖子上逐渐浮现的鳞片状纹路，它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脸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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