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腥味穿透宴会厅的落地窗，苏媛站在落地镜前整理衣领，珍珠耳坠在鎏金壁灯下折射出冷光。三天前她收到匿名包裹，泛黄照片里林深被反绑在底舱的铁笼中，身后堆满裹着防撞泡沫的青铜器。此刻她的高跟鞋精准踩在宴会厅暗格机关上，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板——这是文物局特制的信号屏蔽器，能暂时阻断船长室与驾驶台的通讯。
水晶吊灯突然熄灭的瞬间，她听见甲板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苏小姐对古物很感兴趣？"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苏媛转身时珍珠耳坠擦过对方领口暗绣的船锚徽章。船长顾明城端着白兰地酒杯，深灰色船长服领口别着蓝宝石领针，那是国际刑警组织特派调查员的标志。
"顾船长应该更清楚，走私犯不会把青铜器放在底舱。"苏媛晃了晃手机，监控画面里林深最后出现的位置正对着船长室，"就像您不会在宴会厅安装超声波干扰器。"
顾明城的笑容凝固在玻璃杯沿。走廊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应急灯亮起的刹那，苏媛看见自己鞋尖沾着的暗红色水渍正在蔓延，与三天前甲板上那串湿脚印如出一辙。
游轮启航当夜，大副在监控室发现异常。雷达显示距船舷三百米处有不明物体随波起伏，而声呐图像却显示为空气。他调取当晚录像时，硬盘突然弹出火花，冒烟的金属盒里飘落半张照片：暴雨中的古墓入口，青铜鼎上的饕餮纹被红圈标注。
"是幽灵船。"顾明城碾碎烟灰，指节敲击着防弹玻璃。三小时前，潜水员从海底打捞出刻着"永乐二十二年"的铜制舵轮，而游轮建造图纸显示，这艘邮轮的龙骨使用的是1987年拆解的远洋货轮"长风号"。
宴会厅暗门开启时，苏媛闻到浓烈的松香味。整面墙的油画突然向两侧滑开，露出嵌在钛合金舱门后的控制台。顾明城的手指在指纹锁上停留半秒，暗格弹出泛着荧光的航海日志。
"1943年，日本运输船'神户丸'载着三十箱商周青铜器沉没于魔鬼海域。"他的影子投射在航海图上，红笔圈出的坐标与林深失踪位置完全重合，"二十年前有支科考队打捞出十七件文物，剩下的都成了喂鱼的诱饵。"
苏媛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她突然注意到控制台边缘的划痕——那是特制开锁工具留下的痕迹，与三天前她潜入底舱时，在青铜鼎底部发现的新鲜刮痕如出一辙。
第三天清晨，救生艇甲板凝结着薄霜。苏媛蹲身查看湿脚印，发现鞋印前端深陷冰层，后跟却异常清晰。这种步态特征她曾在缉毒行动中见过：脚掌着地时刻意踮起脚尖，是长期穿高跟鞋形成的肌肉记忆。
"林小姐的足弓有旧伤。"顾明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三年前巴黎时装周，她因为崴脚摔碎了香槟塔。"
苏媛猛然抬头，看见救生艇阴影里站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对方抬手抚平鬓角碎发时，耳后淡去的疤痕在晨光中泛着青紫。整容医生后来告诉她，这种采用显微外科缝合的面部重塑，至少需要三个月恢复期。
宴会厅突然爆发的尖叫打断了思绪。苏媛冲进大厅时，看见假林深正被银质餐刀贯穿心脏。凶手转身时，蓝宝石袖扣在吊灯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斑——那是顾明城上周在拍卖会上拍下的古董袖扣。
"死亡时间七小时前。"法医掀开尸体后颈处的皮肤，露出植入式皮下芯片，"但有趣的是，胃内容物显示他今早吃过鱼子酱。"
苏媛的视线扫过宴会厅穹顶。十二盏水晶吊灯中有三盏被替换成微型投影仪，此刻正在墙面投射出动态海浪。当她用紫外灯照射时，浪花飞溅处显出模糊的字迹：E07°43'，N23°08'。
暴风雨夜，苏媛蜷缩在船舱角落翻看考古报告。泛黄的纸张记载着，1943年沉没的"神户丸"上，曾有个叫阿部千鹤的日本女考古学家。她突然想起假林深耳后的疤痕形状——那是手术缝合线呈放射状排列的特征，常见于烧伤修复。
警报声骤然响起时，她撞开防火门冲向甲板。狂风撕扯着防雨布，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货舱门。密码锁残留着松脂痕迹，这是潜水员固定设备常用的润滑剂。当苏媛用匕首撬开第三道锁时，咸涩的海水突然倒灌而入。
防毒面具面罩上蒙着层水雾，她看见货舱深处堆着裹着防水布的青铜器。最上层的方彝侧面刻着"林"字，笔画走势与三天前失踪者留在舷窗上的血指印完全吻合。当她摸到器物底部的凹痕时，整艘船突然剧烈倾斜。
"小心莫比乌斯环。"顾明城的声音从通风管传来。苏媛抬头看见金属网上挂着半枚铜制齿轮，表面蚀刻着船锚与鼎纹交织的图案。这是国际文物黑市的交易标记，代表货物己通过"镜面运输"完成交接。
最终的对峙发生在轮机舱。顾明城的白大褂沾满机油，手里握着改装过的超声波发射器。当苏媛用考古刷扫过他袖口的盐渍时，检测仪发出尖锐蜂鸣——海水盐度与三天前沉尸海域完全一致。
"你们在找这个？"他踢开脚边的防水箱，里面躺着完整的云雷纹卣。青铜器表面结着冰碴，底部却干燥如新，"知道为什么选择这艘船吗？"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烧伤疤痕，"因为'长风号'的货舱结构，是按照二战运输舰图纸改造的。"
苏媛的呼吸凝滞在喉咙里。她终于明白假林深为何要在宴会厅留下鱼子酱残渣——真正的林深三年前己经死于火灾，而冷冻三十年的尸体，胃里不可能出现新鲜食物。
"你杀了真正的林深。"她举起从货舱找到的钛合金面具，内侧刻着"阿部千鹤"的日语片假名。
顾明城突然大笑起来。他扯开领带，露出颈侧植入的皮下芯片："可惜你来得太晚了，那些青铜器早通过暗网卖给了迪拜收藏家。"他按下超声波发射器的红色按钮，苏媛的腕表突然发出蜂鸣，内置摄像头开始自动上传数据。
爆炸声从底舱传来时，苏媛扑向控制台。她在最后一秒切断电路，看着假林深的尸体被电磁脉冲分解成金属碎屑。当她拾起沾着机油的铜制齿轮，终于看清上面的铭文：1943年沉没的"神户丸"，载着三十箱商周青铜器驶向魔鬼海域——而货舱编号E07°43'，正是此刻邮轮所在的坐标。
海浪拍击船体的声音突然变得规律，像是某种古老祭祀的鼓点。苏媛站在逐渐倾斜的甲板上，看见月光穿透破碎的舷窗，在青铜器表面投下流动的光影。那些饕餮纹仿佛活了过来，用猩红的眼睛注视着这场持续八十年的轮回。
当救援首升机探照灯照亮海面时，她将铜制齿轮按进掌心。鲜血顺着齿轮凹槽流淌，激活了隐藏的GPS定位器。在游轮带着三十箱文物沉入海底的轰鸣声中，苏媛听见海底传来悠长的汽笛声——那是1943年的"神户丸"，正在魔鬼海域迎接它迟来八十年的姊妹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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