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一声轻响，微弱得几乎被殿门关闭的余音和心跳声掩盖。
仿佛热刀切过凝固的牛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在王建骤然收缩到极致的、充满了无尽惊恐的瞳孔倒影中，在身后李茂贞瞬间凝固的目光里，在朱友珪惊恐到扭曲的表情中，在李存勖、钱镠、马殷等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
王建的身体，连同他身上那件象征王权的华贵袍服；
连同那张由坚硬无比的百年紫檀木打造、足以承受千钧之力的宽大案几；
连同案几上摆放的精美茶盏、玉碟点心；
甚至案几下方一小块光洁如镜、坚逾精铁的金砖地面……
所有的一切，皆被这一道凝聚了花月萤剑道真意、源自龙渊秘传的七星诀剑气所波及……
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堆极其细腻、均匀得如同最上等面粉般的——齑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没有木屑金石的飞溅。
只有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带着木质清香和一丝微不可闻铁锈味的碎屑，如同被无形的力量轻柔地约束着，在原地微微腾起一团迷蒙的尘雾，又缓缓地、均匀地飘落，覆盖在那片平整光滑得如同被最精密仪器切割过的切口之上。
切口边缘，光滑如镜，甚至能清晰地反射出上方长明灯跳动的、昏黄的火苗！那是一种超越凡俗技艺的完美切割！
案几消失的地方，空无一物，只留下地面上一片规则的、覆盖着细粉的方形空白。
仿佛那张案几，那个位置，连同那个位置上的人，从未在这太极殿中存在过。
殿内，落针可闻。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深沉百倍、粘稠如墨的死寂。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仿佛所有人的肺部都被这极致的恐惧冻结。
朱友珪的身体僵在原地，如同被最寒冷的冰瞬间封冻的标本。
他保持着端起茶水的姿势，茶杯在他僵硬的手中微微倾斜。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空白的、覆盖着细粉的地面，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惨白得如同刷了一层石灰。
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头、鬓角、后颈涔涔而下，汇聚成溪流，滑过他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腮帮，滴落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的“嗒…嗒…”声。
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存勖的手还死死按在剑柄上，但此刻那柄曾随他征战沙场的佩剑，仿佛重如泰山。
他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白色，手背上青筋虬结如龙，整个身体却如同中了最强大的定身咒，僵硬得无法动弹分毫，连眼珠都无法转动。
额角同样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沿着他年轻刚毅却己失血色的侧脸滑下。
他死死盯着那片案几消失后留下的空白，盯着那堆均匀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齑粉，瞳孔深处是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和彻骨的寒意。
神霄境！
不！这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将力量控制到匪夷所思地步的一指……
恐怕己完全超越了普通神霄境的范畴！
那女子……竟然是娆疆十二峒的人？
龙渊手下，竟还隐藏着如此恐怖绝伦的存在？！
他之前按剑的勇气，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钱镠、马殷以及其他藩王更是面无人色，如同集体被抽走了魂魄。
有人身体控制不住地筛糠般颤抖；
有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恨不得将整个身体都藏进案几后面，仿佛离那片象征着彻底湮灭的空白远一寸就能安全一分；
有人喉结上下疯狂滚动，艰难地吞咽着根本不存在的口水，如同离水的鱼；
还有人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剧烈的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冲破胸膛、淹没理智的恐惧洪流。
整个太极殿，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窟。
寒气彻骨，冻结血液，凝固思维。
连空气都似乎被这极致的恐惧凝固了。
花月萤做完这一切，如同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她甚至没有再看其余人一眼，只是含笑的目光宛如融化的冰山投向丹陛之上的龙渊，微微颔首，如同完成了一个简单的指令。
随即，花月萤的身形一晃，如同融入了空气的涟漪，又如同被那片浓重的阴影重新吞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殿门内侧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地上那堆均匀细腻、覆盖着小小方域的粉末，在幽暗的光线下，无声地、冰冷地诉说着方才那惊世骇俗、超越理解的一击。
那是力量最赤裸、最残酷的宣言。
龙渊指尖翻转的铜钱又一次停了下来，被他轻轻握在掌心，敛去了所有的锋芒与声响。
他缓缓站起身，长衫在幽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柔和却冰冷的光泽。
龙渊脸上那抹慵懒的笑意依旧存在，目光平和地、如同巡视领地的君王，缓缓扫过下方一张张煞白如纸、惊惧凝固、僵硬如同石雕的脸庞。
那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任何威胁，没有任何杀气，却比任何咆哮和利刃都更具压迫力，如同无形的山岳，压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上。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清晰地回荡在这片被恐惧冻结的死寂大殿中，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生杀予夺的、令人绝望的从容。
“现在...”
龙渊嘴角微扬，那笑容在幽暗的光线下，在满地的齑粉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冰冷，“谁……还有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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