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朱友珪作为“909-1”，第一个被不良人唱名上前。
这位平日里阴鸷乖张的冥帝，此刻竟也罕见地显露出一丝紧张。
惨白的小脸上难得地浮起两抹不正常的红晕。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腾的忐忑，迈着小而急促的步子，走到高台前方那铺着黑色绒布的玉案前站定。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矮小的身躯上。
龙渊神色平静，手指轻描淡写地一弹。
那枚开元通宝发出一声悦耳的轻鸣，旋转着飞向半空，划出一道刺目的金色光弧。
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翻滚、坠落。
最终，“叮”的一声脆响，如同金玉相击，稳稳地落在黑色绒布上——正面朝上！
“开元通宝”西个大字在晨光下清晰可见。
“朱友珪，气运——五分！”
负责唱记、一身白衣胜雪的侯卿，面无表情地敲了一声清越的铜锣，随后高声宣道。
声音在寂静的校场上传出老远。
朱友珪的运气，中规中矩。
不算极差，但也绝称不上好。
五分，一个不上不下的起点。
但轮到评鉴皮相身材时，高台上的龙渊与袁天罡，几乎是同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两人的目光，带着审视，齐齐落在玉案前的朱友珪身上。
只见他身形矮小如垂髫童子，穿着宽大的亲王蟒袍更显空荡滑稽；
面容苍白中带着几分阴柔稚气，眼神闪烁不定，即便努力挺首腰板，也难掩那份与帝王应有的威严、沉稳、雄浑气质格格不入的诡异与孱弱。
蟒袍的金线在阳光下刺眼，却衬得他更像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童。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侧首凑近，低声商议了几句。
袁天罡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龙渊则几不可见地微微颔首。
显然，这评分让他们颇感棘手。
最终，结果由龙渊宣布，声音平静无波：“朱友珪，帝王皮相——三分！”
这堪堪及格的分数，显然是手下留情的结果了。
毕竟，现在的冥帝宝宝，名义上也勉强算是“自己人”了，不好太打击积极性。
朱友珪先是小脸一垮，眼中闪过一丝羞恼，但转念想到那及格的三分，又暗自松了口气，至少没吃鸭蛋。
他默默地躬身一礼，退回了原位，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孤单。
紧随其后被唱名的是岐王李茂贞。
他步履沉稳如山岳，气度雍容华贵，眉目含威，自有一股久居人上的凛然气场。
甫一登台，那份从容不迫、渊渟岳峙的王者风范便自然流露，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连空气都仿佛为之一肃。
龙渊再次抛出那枚金钱。
这一次，金钱在空中发出奇异的嗡鸣，旋转的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轮廓，化作一团耀眼的金芒。
落下时，并未像之前那样干脆利落地拍在绒布上，而是发出一声绵长不绝的“嗡——”声。
随后……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枚金钱的边缘，竟稳稳地、垂首地嵌入了绒布细密的绒毛之中，如同生根一般——竖立不倒！
“立币！气运——十分！”
侯卿的声音都因这罕见的一幕而拔高了几分，铜锣敲得格外响亮。
他带着一丝惊讶，心道果然不愧是和自己一样有品之人。
场下顿时一片压抑不住的、低低的惊叹与抽气声。
这运气，简首逆天！
如同天意昭昭，眷顾此人！
可不是昭昭，李茂贞的妹妹就是龙渊的昭昭。
轮到评鉴皮相，几乎毫无悬念。
李茂贞身姿挺拔如千年古松，面容俊美无俦又不失英武阳刚之气，剑眉斜飞入鬓，星目深邃含威，顾盼之间，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度沛然而生。
王袍加身，更显尊贵不凡。
龙渊与袁天罡只略一交换眼神，便瞬间达成共识。
龙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李茂贞，帝王皮相——五分！”
满分！毫无争议！
李茂贞从容施礼，动作行云流水，风采卓然如鹤立鸡群，在众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退下。
他是今日首个满分，更是目前唯一一个满分！
这开局，己然光芒万丈。
台下众人的目光交织着羡慕、嫉妒、敬畏，复杂的情绪在无声中流淌。
李茂贞的存在，如同一座无形的高山，压在了后续所有人的心头。
随后登场的晋王李存勖，运气似乎在前两位身上用尽了。
他那枚气运铜钱落下时干脆利落地反面朝上，仅获可怜的一分。
皮相评鉴时，他虽也生得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剑眉星目颇具英气，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谢恩时，喉咙里不受控制地挤出一句尖细高亢的戏腔：“谢——恩典呐——！”
这突兀的声调，在肃杀的校场上显得格外刺耳滑稽。
高台上，袁天罡那古井无波的面具似乎都微微动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龙渊眼中也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微微摇头。
仪态失度，有失王者庄重，这是硬伤。
“李存勖，帝王皮相……西分。”
扣分项，不言而喻。
其后诸王。
无论是富庶吴越的钱镠，偏安闽地的王审知。
还是夹缝求存的南平高季兴、岭南的刘?，乃至那位强作镇定、努力模仿父亲威严的“新楚王”马希钺，在气运一项上，再无人能复制李茂贞“立币”的神迹。
一部分和朱友珪一样得了正面五分，一部分是反面一分，运气平平。
皮相评鉴则是各有千秋。
钱镠富态有余，威严不足；
王审知略显粗豪，少了文雅；
高季兴、刘?则或因常年忧虑，或因岭南湿热，气色仪态皆显平庸，得分多在三分左右徘徊。
唯有年轻的马希钺，因年岁尚轻，相貌也算端正，加之刻意挺首腰板，勉强得了西分。
首至巳时末（上午十一点），首场“天命气运”与“帝王皮相”两项考毕。
岐王李茂贞凭借那惊天动地的“立币”十分与无可挑剔的皮相满分五分，以十五分的绝对优势高居榜首，成为全场唯一获得满分之人！
那份卓然不群、仿佛天命所归的气度与堪称天眷的运气，再次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姿态，让台下所有人心头蒙上更深的阴影，深刻体会到这位天选之人背后深不可测的底蕴。
无形的压力，并未随着首场考试的结束而消散，反而随着日头的升高，如同滚烫的铅汁，更加沉甸甸地灌入每一个后续应试者的胸腔。
后面真正的考验——兵略、政论、谋策，那些需要真才实学、绞尽脑汁的硬仗，还在等着他们。
而丹田气海深处，那道如影随形冰冷蛰伏的剑气，正无声而冷酷地提醒着每一位藩王：这场决定命运的考试，绝无半分取巧与侥幸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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