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成湿漉漉的衬衫紧贴着后背，烂草跪坐在操场上的泥地里，双臂死死箍着昏迷的姜成。她的眼泪砸在男生发青的额角，晕开一小片暗红血渍。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太阳光在她脸上晃成碎片。
"别晃他!"校长厉声喝止想要帮忙的男生，蹲下身时膝盖发出闷响。他掏出格子手帕按住姜成还在渗血的鼻子，
“把他仰头，用拇指压住鼻翼两端。"姜成的衬衫前襟早己血迹斑斑，粉笔灰混着血沫在嘴角结痂。
向老师俯身时闻见烂草身上淡淡的艾草香，那是勤工俭学的学生常在衣襟别着的驱虫香草。
向老师拍了拍烂草的肩，九岁少女单薄的肩膀硌得他手心发疼，怜惜的对着烂草说
“放开姜成，我背他去乡医院，你马上回去通知他父母！”
烂草猛抬头，死死的盯着向老师。
“向老师，你的意思是姜成很严重？”
烂草打着嗝，声音都在颤抖。
“要检查过后才知道，也许是今天过量运动引起的！”
“是不是中暑啊！”旁边的一男生插嘴说道。校长望着一群围观的学生，无奈的说道：
“你们都让开，向老师你别耽搁，快点去，刘老师，你是班主任，跟着一起去，我这里有三十块钱，先给姜成止血，再做个检查什么的，如果钱不够，你和何老师凑一下！运动会结束我就来医院！”
向老师推开烂草，一把抱起姜成，脚步飞快的往医院赶，姜成垂落的手臂随着向老师奔跑节奏不断拍打他的腰侧。沙子马路上蒸腾着暑气，他听见自己鞋底摩擦小石头的吱呀声。
刘老师一把接过校长递来的钱，也飞快跟上向老师脚步。烂草在两人走后，才彻底反应过来，双手抹了下眼泪，拔腿就往家里跑。
"拐过供销社就是卫生院!"刘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怀里揣着校长给的三十块钱，塑料凉鞋在石板缝里卡住了，光着一只脚，弯腰拔出凉鞋，迅速穿上，又立马跟了上去。
烂草气喘吁吁跑到家，看到姜成的父母正在院子里编竹筐。她焦急地喊道：“姜伯伯，姜大娘，姜成在学校晕倒了，流了好多鼻血，老师们正送他去医院呢。”姜成父母脸色一变，扔下手中的东西就往医院奔去。
烂草也顾不上疲惫，转身又朝着医院跑去。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着整个诊室。向老师将姜成放在病床上，医生掀开姜成眼皮，看着鼻子嘴角的血迹问道：
“是外伤造成的流鼻血吗？”
“不是，今天学校开运动会，会不会运动过量造成的！”向老师着急解释。
刘老师在一旁也插嘴：“医生，会不会是中暑呀！怎么人还晕了！”
“我先给他挂点葡萄糖，补充力，等下抽血检查下！”
“哦！好！好！要住院吗？”
“不用，初步判断是运动过量引起的，等他血检结果出来再看，你先去交费吧！”
“好，我这就去，向老师，你在这里看着姜成！”
刘老师接过医生递过来的单子，急匆匆的去交费，护士也将葡萄糖水给挂上。顺势抽了几管血！
烂草跌跌撞撞的跟在姜氏夫妻身后跑，路过村口时，脑子里突然想起那棵歪脖子枇杷树。姜成攀在最高处的枝桠上，黄澄澄的果实像铃铛在他裤兜里摇晃。她还没来得及喊小心，姜成哈哈大笑着将另一串枇杷砸向自己的情景。
"他脸上都是血，你帮他擦擦，鼻子里的纸团团也可以取走了，想让他憋死呀。"
护士递给向老师棉球与酒精，向老师接过，擦拭着脸上的污血。姜成在昏睡中猛地抽搐。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蓝草扶着门框大口喘气，
“向老师，姜成怎么样了？”
向老师手中沾血的棉球停在半空，穿靛蓝布衫的妇人己经扑到床边，指甲深深掐进向老师的胳膊:
“我儿子怎么样了？怎么流这么多血？”
向老师忍着痛轻声说：“医生说是运动过量，现在在等血检结果，应该无大碍。”
妇人这才松了手，眼睛仍紧紧盯着姜成。
“你别捣乱，医生说没事就没事，不要自己吓自己！”
姜伯父从门外走进来，伸出右手，“向老师，谢谢你送姜成来医院！”
向老师回握，“不用谢，这是我们当老师应该做的！只要孩子没事就好！”
这时，姜成缓缓睁开眼，虚弱地叫了一声“妈”。烂草见状，悄悄退到门口，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姜成慢慢转头看到自己的父亲，又叫了一句爸。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烂草跑回来告诉我们的，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姜大娘一首重复着没事就好，姜成望向门口的烂草，朝她扯出一个微笑。烂草上前问向老师。
“向老师，血检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应该快了吧，刘老师在等结果吧！”
五月的天，暴雨就这么出其不意砸下来的。向老师走出病房，站在医院廊檐下，看着水洼里炸开的雨泡眉头紧锁。
刘老师冒着雨，手里拿着几张报告单步伐匆匆的从对面楼跑过来。
“刘老师，结果出来了吧，没什么大碍吧！”
“走吧，给医生看看，我看这结果不大妙呀！具体看医生怎么说！”
“不大妙？”
“别乱猜，快点走吧！”向老师和刘老师快步走进病房，把报告单递给医生。医生看着报告单，表情逐渐凝重起来。众人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烂草紧张地攥着衣角。
“孩子这是血液方面的疾病，不过目前发现得早，可以治疗。但需要一大笔费用。”医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
姜成父母面露难色，他们只是普通农民，哪来这么多钱。烂草咬了咬牙，“姜伯伯，姜大娘，我们家会帮忙的，我可以去采草药卖钱。”
姜成却轻轻摇了摇头，“爸妈，我感觉没什么呀，真的是运动累的。”
“你这不是运动累的，经血液分析，白细胞明显不正常，我也是初步判断为血液疾病，你们最好去县医院，市医院，最好是省医院治疗，而且越快越好，这种病不能耽搁！”
医生的话如晴天霹雳，将在场的所有人震的不知所措，烂草和姜大娘抱着互相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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