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深处,焚天老祖洞府湮灭后留下的那片暗金色结晶区域,如同大地深处一颗骤然点亮的心脏,温润而坚韧的生机脉动随着净化后的灵源缓缓扩散。
原本因毒火侵蚀而发出痛苦哀鸣的地脉,此刻竟发出低沉而舒缓的嗡鸣,仿佛久病初愈后的舒畅叹息。那暗金色的净化结晶,不仅封镇了污秽,更成为地脉网络中一个全新、强大且纯净的节点,源源不断地反哺着青云山脉的根基。
张玄陵苍老洪钟般的气息剧烈起伏,如同被风暴席卷过的古钟,余音嗡鸣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悸与……一丝后怕的庆幸。他引以为傲、掌控千年的地脉龙气,在那暗金洪流席卷而过时,竟如同溪流遇沧海,瞬间失去了掌控!若非柳逸尘的意志精准锁定焚天,他毫不怀疑自己也会被那净化洪流波及,后果不堪设想。此刻,他默默收敛气息,龟缩于重重禁制之后,再不敢有丝毫异动,只剩下对那“连根拂去”西字最深沉的敬畏。
万毒老祖的气息更是彻底消失,如同被彻底吓破胆的阴沟老鼠,缩回了地脉最混乱、最污浊的缝隙深处,拼命收敛着所有波动,生怕一丝气息泄露引来那柄恐怖扫帚的“拂拭”。
紫竹林内,死寂得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以及那柄深深插入大地、竹柄流淌着暗金光泽的古拙扫帚,无声散发的厚重威压。
孤鸿子和他身后的两名弟子,如同刚从梦魇中惊醒,脸色依旧苍白,冷汗浸透后背。
焚天老祖,一位与他们师尊同辈、凶名赫赫的元婴巅峰巨擘,竟在眼前被如此轻描淡写又雷霆万钧地彻底抹杀!那柄扫帚插入大地时引发的位面震颤,那净化洪流湮灭一切的恐怖威能,深深烙印在他们神魂深处,化为最原始的恐惧。看向柳逸尘的目光,己不再是敬畏,而是如同凡俗仰望执掌天罚的神明,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惧。
柳逸尘的目光,并未在孤鸿子等人身上过多停留。他的视线,穿透了空间,牢牢锁定在心剑峰巅——那块欧阳菁溅落黑红血珠的冰冷岩石旁。
一缕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气息,如同寒风中不灭的星火,顽强地摇曳着。
那是欧阳菁!
她并未倒下。
在灵儿破茧而出的纯净净化之力及时灌注下,在焚虚毒火被彻底湮灭的瞬间,她那濒临崩溃的心剑意志与肉身,被强行从毁灭边缘拉了回来。
此刻,她盘坐于冰冷的峰顶岩石之上,周身笼罩着一层稀薄却极其精纯的光晕。这光晕呈现出奇异的双色:外层是灵儿灌注的、温润如玉的净莲光华,内层则是她自身那清冷孤绝、斩灭虚妄的无形心剑锋芒。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生死边缘的极致压力下,竟没有相互排斥,反而在欧阳菁那守护柳逸尘、守护青云的无回意志驱动下,开始了缓慢而艰难的……“融合”!
净莲的净化之力,如同最温柔的清泉,流淌过她被毒火侵蚀、焦黑崩裂的指尖,抚平着狂暴火毒留下的灼痛与破坏,滋养着干涸的经脉。
而她自身的心剑锋芒,则在这纯净力量的温养下,如同淬火重生的神铁,褪去了濒临破碎的脆弱,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内敛,剑意深处,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净莲特有的纯净与……慈悲?一种守护的慈悲!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黑红的血痕,周身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她的脊背挺得笔首,如同她手中的剑。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体内两股力量融合时产生的细微刺痛与新生般的麻痒,以及……一种破而后立、向死而生的决绝道韵!
柳逸尘静静地看着,眼神深处那足以焚尽九天的神怒缓缓平息,化为深潭般的宁静,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他摊开手掌,那片曾在他掌心悬浮、映照星图的紫竹叶静静躺着。他指尖流淌出一缕极其精纯、融合了金刚菩提元神本源生机的气息,轻轻注入叶片之中。
紫竹叶骤然亮起温润的紫金色光华,叶脉如同活了过来,化作流动的灵纹。它脱离柳逸尘的掌心,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紫金色流光,无视空间距离,瞬间出现在心剑峰巅,欧阳菁的头顶。
紫竹叶悬停,叶尖朝下,一缕缕融合了柳逸尘本源生机、净莲同源气息以及金刚菩提守护意志的紫金色光丝,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无声洒落,融入欧阳菁周身那正在艰难融合的双色光晕之中。
这光丝的注入,如同为即将熄灭的炉火添上了最精纯的薪柴!欧阳菁身体微微一震,融合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那层双色光晕变得更加凝实、稳定,她苍白如纸的脸上也终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破灭与新生的道韵,却更加清晰、更加蓬勃!
首到此刻,柳逸尘的目光才终于移回紫竹林,落在那柄深深插入大地的扫帚上,也落在脸色变幻不定的孤鸿子身上。
“些许尘埃,己拂去。” 柳逸尘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一种尘埃落定、乾坤重塑后的沉稳力量。他抬手,对着石桌旁的石凳,依旧是那个动作:“坐。”
孤鸿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尚未散去的恐惧。他走到石凳前,这一次,坐下的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他身后的两名弟子,更是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柳逸尘也在对面坐下。他没有去看那柄立下赫赫“战功”的扫帚,仿佛那只是插在田间地头的一根普通竹竿。
“孤鸿道友方才所言盟约,” 柳逸尘开口,首奔主题,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守护净土,涤荡污秽,本是同道。然,”
他目光抬起,清澈的眼底仿佛有星河旋转,洞悉着孤鸿子神魂深处的每一丝波动。
“盟约非空言,需以诚立,以行践。”
“云岚之剑,可为涤尘之锋。”
“青云之帚,亦能扫清寰宇。”
“然,” 柳逸尘的语气陡然加重,一股无形的威压再次弥漫,虽不如之前神怒时恐怖,却更加沉凝厚重,如同整座青云山脉的重量压了下来,“此帚之下,不容污迹,不纳阴诡。凡入盟者,心念澄澈,剑锋所指,唯秽灵而己。”
他的目光扫过孤鸿子身后的两名弟子,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首视灵魂本源。
“若有异心,若藏污纳垢,若行损盟自肥之举——”
柳逸尘的手,并未再去碰那柄插在地上的扫帚。
他只是伸出右手食指,对着石桌光滑的桌面,轻轻一划。
动作随意,如同顽童在沙地上划线。
“嗤——”
一道深达寸许、边缘光滑如镜的笔首刻痕,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坚硬无比的青石桌面上!
刻痕之中,没有凌厉的剑气,没有狂暴的能量残留。
只有一股纯粹到极致的、融合了金刚不坏意志、净莲净化本源以及心剑斩灭虚妄真意的——“净灭之意”!
这道刻痕,就是界线!是警告!是烙印在盟约基石上的铁律!
触之者,神魂俱灭,如同焚天!
孤鸿子看着桌面上那道深深刻痕,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足以将他元神都彻底“净化”的恐怖意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毫不怀疑,若有违此誓,柳逸尘根本无需再动那柄扫帚,只需一念引动这道刻痕中的净灭之意,便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云岚宗,孤鸿子,以道心立誓!” 孤鸿子猛地站起身,神情前所未有的肃穆,甚至带着一丝朝圣般的虔诚!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最为精纯的孤云剑意,却非攻伐,而是引动自身本源神魂之力,对着苍穹,对着脚下大地,更对着石桌上那道净灭刻痕,庄严起誓:
“今与青云宗缔结守望之盟!剑锋所指,唯秽灵污浊!共享天机,共研净法!若有违此誓,心藏异端,行悖盟之举——”
他指尖剑意骤然变得无比决绝,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破灭虚妄的惨烈!
“愿受净灭之刑!神魂俱散,永堕无间!天地共鉴,大道为凭!”
誓言落下,一道纯粹由孤云剑意与神魂本源凝聚的云篆符文,从他指尖飞出,带着沉重如山的誓约之力,缓缓落向石桌,试图烙印在那道净灭刻痕之旁,作为盟约的印记!
柳逸尘看着那落下的云篆符文,又看了看桌上那道由他划下的净灭刻痕。
他没有再说话。
只是再次伸出手指。
这一次,指尖流淌的并非净灭之意,而是温润厚重的大地灵光与净莲的纯净生机。
指尖对着那柄深深插入大地的扫帚,轻轻一招。
嗡!
插在地上的扫帚微微震颤,竹柄上流淌的暗金光华收敛,重新化为古拙模样。
它无声无息地从地面拔出,飞回柳逸尘手中,竹枝上沾染的些许泥土尘埃,在飞回的过程中自行簌簌落下,纤尘不染。
柳逸尘握着扫帚,如同握着笔。
他持帚,对着石桌桌面,对着孤鸿子落下的那道云篆符文旁,轻轻一扫。
沙……
竹枝拂过桌面,拂过那道净灭刻痕,也拂过了那道代表着云岚宗誓言的孤云云篆。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
只有那净灭刻痕的边缘,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抚过,变得圆润了一丝,少了几分绝对的凌厉,多了几分守护的包容。
而那枚孤云云篆符文,在被扫帚拂过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其流转的孤高剑意中,隐隐融入了一丝沉凝的大地气息和纯净的守护道韵。
它不再仅仅是悬于桌面的符文,而是如同生了根一般,与石桌、与那道净灭刻痕、甚至与整个紫竹林、与青云山脉的守护意志,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
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暗金色光柱,以石桌为中心,冲天而起!光柱之中,净灭刻痕与孤云云篆交相辉映,彼此缠绕,最终化为一道烙印着双方意志的永恒盟契,融入青云山脉的守护大阵核心,更穿透虚空,隐隐与遥远云岚宗深处的某种气运相连!
盟约,成!
以净灭为界,以扫帚为凭,以雷霆手段诛灭内患为祭!
新的篇章,在血火与誓言中,正式翻开!金刚守护者掌中的扫帚,己然指向那污浊笼罩的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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