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武军大营的秋夜浸着寒霜，陈玄礼的铁胎弓在手中握出冷汗。子时三刻的梆子声刚过，东营方向传来整齐的踏步声，不是唐军惯用的“玄甲步”，而是带着金属磕绊的异响，像无数青铜鞋底在硬地上碾压。他攀着哨塔木梯登顶时，月光正照亮三百具甲胄——士兵们肩扛陌刀，排成倒“山”字形，枪尖所指正是骊山方向。
“变阵了？”副将王承业低声惊呼。陈玄礼却看见排头士兵的脖颈转动角度异常，盔甲接缝处漏出微光，那不是血肉之躯该有的反光。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阵形变化时，士兵们的动作竟与《淮南子》中记载的“蚩尤地载阵”分毫不差，每列间距符合九黎巫术中的“地脉分割术”。
当第一声“杀”字从士兵口中迸出，声音里带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陈玄礼的佩刀“横野”突然出鞘三寸，刀柄上的北斗纹与士兵眼中的青铜光芒产生共振。三百双瞳孔同时转向他，眼白处爬满蛛网状的金纹，正是始皇陵守墓俑被邪术侵蚀的征兆。
“传令！断弓弦，闭营门！”他的吼声惊飞栖鸦，却见最近的士兵突然抬手，陌刀竟以不可思议的弧度弯曲，刀刃首指他咽喉——那是只有青铜机关俑才能做出的动作。
次日正午，陈玄礼的佩刀劈开东营地基时，铁锹撞上的不是岩石，而是带着体温的青灰色石质。士兵们扒开浮土，一尊三尺高的跪坐石人显露出来：青面獠牙的面容雕着九道横纹，正是九黎族“血祭大巫”的标记，双手捧腹的姿势下，腹部刻着正在呼吸的咒文——那些血色纹路随人的心跳明灭，每道曲线都在吸收阳光中的暖意。
“将军，有东西！”亲兵撬开石人腹腔，一枚沾满泥土的铜钱滚落。陈玄礼用刀尖挑起时，月光般的冷光突然从钱孔溢出，钱面“开元通宝”西字竟反向铸刻，在阳光下显形为“安禄山当王”。更诡异的是，钱背的月纹周围环绕着十二道刻痕，正是十二金人的轮廓。
他刚触碰铜钱，掌心立刻传来灼烧感。铜钱如活物般贴紧皮肤，钱孔中伸出细如发丝的红丝，顺着手腕静脉攀爬，所过之处，皮肤下透出青铜色的血管纹路。“玄礼小心！”李泌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同时飞来的五雷符贴在他手臂上，红丝发出尖啸，铜钱应声弹飞。
陈玄礼挥刀斩向手臂的瞬间，刀刃被青光弹开，反震得虎口发麻。李泌踏北斗步闯入，指尖蘸着混有龙血的朱砂，在他臂上连画七道“止戈符”：“这是九黎‘厌胜母钱’，用龙脉煞气和活人牙骨炼成！”话音未落，符纸燃起幽蓝火焰，铜钱在火中扭曲变形，最终露出真相——一枚刻着安禄山生辰八字的青铜人牙，牙根处还连着半片血肉。
“当年徐福东渡，带走的不仅是金人核心，还有始皇帝用来镇军心的‘玄衣卫牙符’。”李泌捏碎人牙，碎屑中掉出极小的帛片，上面用蚩尤血写着“以牙为引，控千军魄”，“他们用这种邪术，把龙武军变成了活机关俑！”
陈玄礼看着自己手臂上未褪的青铜纹路，突然想起三日前巡查时，发现张守瑜等侍卫的甲胄里缝着粟特胡锦——正是安禄山常赏赐的纹样。那些胡锦上的联珠纹，此刻在他眼中竟化作九黎咒文。
子夜，李泌以定秦剑碎片为引，剑尖刺入石人眉心。石像轰然炸裂，露出地下三尺深的青铜管网，管道内壁刻着秦代“引水镇脉”的篆文，此刻却爬满九黎咒文，管中流动的不是清水，而是混着金粉的水银，每道波纹都在模仿龙的呼吸。
“始皇帝曾在此修建‘人造龙脉’，用青铜管道引骊山龙气入长安。”李泌的碎片接触水银，液体突然沸腾，化作千万条小蛇扑来，“但九黎族篡改了管道走向，把龙气变成了操控人心的邪祟！”他剑指东营地下，管道交汇处正是安禄山的范阳军府方位，“那些操演古阵的士兵，其实是被水银中的蚩尤残魂控制！”
陈玄礼的脸色骤变：“太子三日后要来犒军，张守瑜……”他猛然想起，太子近卫统领张守瑜的靴底，今早发现了与石人相同的青灰色石粉——那是骊山深处才有的“镇龙石”。
当二人撬开最后一块青石板，地下管网的终点处，赫然埋着半具青铜人俑。人俑胸口嵌着夜光璧碎屑，正对着龙武军大营的方位，而它手中握着的，正是刻着“太子侍衛”的腰牌——牌面背后，用朱砂画着安禄山的生辰八字。
李泌的定秦剑碎片突然指向北方，碎片表面浮现出《山河镇脉图》的残像：龙武军大营的地下管网，竟与华清宫的“音律锁龙阵”、乾陵的“无字碑心”形成三角共鸣。更令他心惊的是，管网交汇处的坐标，正是史书中记载的“九鼎沉落地”。
“他们要在太子犒军时，启动‘地载阵’割裂关中龙脉！”李泌抓住陈玄礼的手腕，“当年始皇帝用十二金人镇十二地支，九黎族现在用十二座军营重塑‘金人阵’，而龙武军……就是‘艮宫’的关键！”
夜风掠过营盘，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秦王破阵乐》，却混着蚩尤战鼓的节奏。陈玄礼摸着腰间刻着“忠”字的剑穗，突然发现剑穗末端的流苏，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铜色——那是被地脉浊气污染的征兆。
而在百里外的范阳，安禄山正将最后一枚“厌胜母钱”按进地图上的“龙武军大营”标记。他背后的屏风上，绘着的不再是胡商献宝图，而是十二金人捧着九鼎，踏碎长安城墙的景象。屏风右下角，徐福的传人正用蚩尤骨刀，在羊皮上刻下新的咒文：“吞龙武之魂，开函谷之喉，九鼎归位之日，李唐断脉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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