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柳街138号。
这个地方挺偏。
不过还好,仍在县城之内。
琴舟没去过那里,打开手机跟着导航走。
“去见朋友还要开导航啊?”姜芷忆打趣道。
“太久没去了,忘了怎么走了。”琴舟随口回应。
姜芷忆一开始就知道琴舟在撒谎,对于他此刻这种胡言乱语,她是既觉得无奈又有些好笑。
但她也并不打算戳穿他,就由着他继续演下去,看看他还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只要他不是打算去死,做什么都行。
一轮满月高悬于天,洒下银白的光辉,二人迎着夜风,踏着月色,不急不慢地走着。
路灯光下,他们的身影被拉得老长,周围一片静谧,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
慢慢的,前方传来了人声、车声,并且越往前,灯光越明亮。
那是县城最大的菜市场。
凌晨西点多,大多数人还在酣然入梦,这里却己一片繁忙。
运货的车辆进进出出,发出沉闷的声响,菜贩们忙碌地整理着货物,堆积如山的蔬菜散发着泥土的气息,一筐筐刚运来的水果色泽鲜艳。
一个胖大叔正在将一大箱苹果从车斗上运下来,当脚触到地面时,也许是由于箱子太重,他一时没能掌握好平衡,踉跄了几步,一头撞在了正好路过的琴舟身上。
这一撞,两人都摔倒在地上,那箱苹果也随之掉落,一枚枚红彤彤的苹果从箱子里滚出来,散落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
大叔忙道歉,顾不得将捡苹果,从地上爬起身走向琴舟扶住他的胳膊:“没撞坏你吧。”
琴舟摆摆手:“没事。”
“对不起,老眼昏花了。”大叔有些愧疚。
琴舟再次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姜芷忆过来圆场:“没事的大叔,他很抗摔的。先把苹果捡起来吧。”
“好,好。”
大叔把箱子翻正,几人开始捡苹果。
琴舟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创口贴,又看了眼姜芷忆。
“略~”姜芷忆冲他吐了下舌头。
“……”
可不抗摔吗,从大桥的护栏上被暴力拉下来,还在地上滚了几圈掉进了绿化带里,那也只是擦伤。
很快,几人捡齐了散落的苹果,大叔端起箱子继续他的搬运工作。
那道胖胖的身影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看着有些可爱。
放好那箱苹果后,他很快折回,从车斗上端起下一箱,这一次他下车的脚步谨慎了许多。
“慢点。”姜芷忆提醒道。
“诶好。”大叔应了一声。
等他站稳后,姜芷忆才问道:“这一箱苹果多少斤。”
“40斤左右。”
“40斤?那得有多重。”
大叔呵呵笑了一声。
“我能不能试试?”
“注意安全。”
得到同意,姜芷忆走上车斗,刚把一箱苹果端起来她就有些站不稳,更别提还要下车了。
其他搬运工人见状,连忙叫她放下。
姜芷忆往前走了几步,实在坚持不住了便喊道:“琴舟!”
琴舟叹了口气,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了那箱苹果。
40斤,其实算不上多沉。
搬到指定地点后,姜芷忆拍了一下琴舟的后背:“我俩真厉害。”
琴舟:“……厉害。”
姜芷忆回头看了眼苹果的大货车,刚才还得意的脸色瞬间耷拉下来:“这样一箱苹果,得搬上百箱啊。”
“1500箱。”胖大叔端着一箱苹果缓缓走过来道。
40斤一箱没什么,但这是1500个40斤……
琴舟感慨了一声:“真不容易。”
胖大叔放下苹果,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望着微微亮的天空,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道:“活着哪有容易的。”
“那也要好好活着呀。”姜芷忆乐观地说。
胖大叔点头:“那是。”
姜芷忆转过身,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琴舟,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走吧。”
“嗯。”
两人继续赶路,菜市场越来越热闹。
吆喝声,剁肉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鱼腥味、菜叶味、油条包子味弥漫整街。
几乎每路过一个摊位,他们都能听到摊主用地道的方言推销自家的商品。
生活在这里被剥去了所有虚饰的外壳,只展现出最质朴的一面。
菜品和摊主的形象都没有任何的修饰,也没有刻意的包装或是违心的奉承,更没有人在意你是否睡眼惺忪或头发凌乱。
这里有的,只是脚踏实地一蔬一饭。
琴舟想起来出门前姜芷忆说自己半夜起来是因为肚子饿了,便去买了两个红糖馒头,两个肉包子,两杯豆浆。
姜芷忆没有客气,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肉包子新鲜出炉,热气腾腾,带着面香与肉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口咬下去,便能体会到鲜美滑嫩的肉馅,内里的汤汁立刻充盈口腔。
大清早的,吃上这么一口,世界上好像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琴舟突然想起作家古龙曾写的一句话:“一个人如果走投无路,心一窄想寻短见,就放他去菜市场。”
他似乎有些理解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用心且用力地活着,为了那一口饭而辛勤劳作。
一圈逛下来,多少能被感染到一点。
人活着,不过就是为了吃口饱饭。
走过菜市场便是长柳街。
再往前到达二路居民区,琴舟一路看着门牌,寻找38号。
吃完手中的早点,他们也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两层楼的小屋,房门紧闭,廊檐的角落上结着灰色的蛛网,看起来己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你朋友住这吗?”姜芷忆满脸疑惑。
“应该吧……”
“应该?”
琴舟的视线落到一旁的几盆多肉植物上,那应该就是长寿花了。
虽然不在花期,但长寿花的叶片特征还是很明显的。
“确定了,没错,就是这里。”琴舟笃定。
“那你朋友呢?”姜芷忆问。
“我喊一喊他。”
“他叫什么名字?我和你一起喊。”
“我自己来就行。”
说完,琴舟在姜芷忆震惊且不解的目光下,坐到地上,背靠大门,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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