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看我，重新拽着我大步向上走去，那决绝的背影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固执。我看着他玄色披风下隐约渗出的绷带轮廓，看着他因失血和情绪激荡而显得格外苍白的侧脸，心里那股因他不理解而升起的委屈和憋闷，渐渐被一种酸涩的暖流取代。我知道，他所有的愤怒和恐惧，源头都是源于对我的在乎，在乎到了极点。
地牢外的天光有些刺眼。等候的侍卫见我们出来，立刻牵来马车。凌青川一言不发，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我塞进车厢，自己也紧跟着坐了进来，沉声对车夫道：“九安堂，快！”
车厢门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交错的呼吸声，以及浓得化不开的沉默。他靠坐在角落，闭着眼，眉心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左手小心地护在胸前伤处，右手却依旧紧握着我的手腕，仿佛那是连接他理智与疯狂的唯一绳索。那份固执的保护欲，沉重得让我心疼，却又滚烫得让我心尖发颤。
我挪了挪身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他身体明显一僵，却没有推开我。
“我……”我仰起脸，看着他在车厢微微颠簸的光影下显得格外疲惫的容颜，“我知道你担心我，怕我出事。我也怕死，真的。”我声音很轻，带着点讨好的软糯，“但是，阿姐等不了了。驰霁好不容易才活过来，他们两个……不能再分开了。”
他依旧闭着眼，但紧握我手腕的力道似乎松了那么一丝丝。
我鼓起勇气，继续小声说：“师父的医术你还不清楚吗？他可是能肉白骨、活死人的老神仙！他一定有办法的！他肯定能把风险降到最低，说不定……说不定取一点点，就一点点，就像被蚊子叮一下那样，不碍事的……”我努力把语气放得轻松，试图描绘一个最安全的场景。
凌青川猛地睁开眼，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痛楚和挣扎：“万一呢？安安，那是心脉！稍有差池，万劫不复！我赌不起！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可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看着他眼底那片惊惶的深潭，看着他紧抿的唇线，看着他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一股冲动猛地涌上心头。那些解释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不想再解释了。
心一横，在他猝不及防间，飞快地凑上去，用自己的唇，轻轻贴上了他紧抿的、微凉的薄唇。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地吻他。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车厢的颠簸、马蹄的声响、窗外街市的喧闹……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有唇瓣相贴处传来的、清晰的柔软触感，和他骤然僵住的身体，以及瞬间变得紊乱灼热的呼吸。
他的唇很凉，带着失血后的虚弱感，但气息却滚烫。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这个吻很短暂，很笨拙，一触即分。
我微微退开一点距离，羞得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细若蚊呐：“你信我……也信师父……好不好？我们不会莽撞的……”
凌青川的呼吸彻底乱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惊怒、恐惧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动荡着，最终被一种更深沉、更汹涌的暗流所吞噬——那是失而复得的珍视，是被全然信任和依赖点燃的火焰，是再也无法压抑的、深入骨髓的眷恋。
“安安……”他低哑地唤了一声，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无奈和彻底沦陷的温柔。
下一秒，他那只完好的右手猛地扣住我的腰身，力道之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瞬间将我整个人拉向他。天旋地转间，我己经被他抱坐在他坚实的大腿上，整个人被他滚烫而带着淡淡血腥气的气息完全笼罩。他低下头，狠狠地、带着惩罚和占有意味地吻了下来！
这个吻不再是我方才那蜻蜓点水般的试探。它炙热、霸道、充满了掠夺的意味，却又在深处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呵护。他的唇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撬开我的齿关，攻城掠地，仿佛要将我所有的担忧、所有的恐惧、所有的不安都吞噬殆尽，只留下他的气息和温度。我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几乎窒息，只能本能地攀附着他宽阔的肩膀，指尖无意识地陷入他披风的布料里。
车厢的颠簸似乎成了某种暧昧的节奏。他一手紧紧箍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护着我的后颈，唇舌交缠间，所有的争执、恐惧、愤怒都在这个炽热的吻里融化、燃烧，最终化为一种无声的承诺和彼此交付的安心。他吻得那么深，那么用力，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用这种方式确认我的存在，也向我传递着他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厚重如山的情感。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要被抽空时，他才终于缓缓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灼热的呼吸拂过我的唇瓣。他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沉淀下来，化作一片幽深而温柔的湖泊，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我绯红的脸庞和迷蒙的眼。
“答应我……”他喘息着，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无论做什么决定，都必须我在场。必须师父保证万无一失。否则……”他收紧了环在我腰上的手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否则，我绑也要把你绑在身边，哪里也不准去！”
那点因吻而升腾的旖旎瞬间被他话语里的认真冲散。看着他眼底那份不容商榷的坚持，我知道这己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心头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因为这无声的妥协而松动了几分。
“好！”我用力点头，将脸埋进他颈窝，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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