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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故遇故

小说: 愿许佳人岁岁平   作者:自许非自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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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藩属地界,一个赤脚老道人携徒行路过一座小镇。

少年道人名唤李青,自幼拜在黄亭山修行,至于那赤脚道人,便是那黄亭山的掌山人。

’师父,咱先歇歇。‘身着破旧道袍的徒弟从挎包里拿出一装水的葫芦。

’乖徒儿还懂得心疼为师了。‘赤脚老道人欣慰地笑道。

‘我是怕你还没杀妖前便把自已累死在路上了。‘徒弟直言不讳道,这一路百里有余,自已这位师父没那御物飞行的本领,自已便只能陪着一起走,为了不耽误委托,可谓日夜不息,他自已都记不清自家这位不靠谱师父咳了多少次了。

老道人微微叹息,‘也怪你师父没本事,没能真正学到你师祖的真本事,要不然,哪里饶得那大妖如此嚣张。’

边说着,老道人便从背后取下刻有‘清净’二字的青铜剑,‘想当初你师祖何等威风,凭此剑,只于祖师堂便千里镇妖.....'

’好徒儿,你是有慧根的,虽说此剑只传掌门,但为师今日破例,便早早授你。‘边说着,老道人将剑单手递上,好似在交代后事一般。

少年道人鄙夷地看着自家师父,’师父,你该不会是想撂担子跑吧,咱可是收了钱的,必须将那为祸一方的妖物斩首。‘

老道人作拳咳嗽一声,’想什么呢。‘

’这斩妖除魔本就是我黄亭山的本职,见妖魔,你师父我不得路见不平抽一剑。‘

少年道人捂了捂头,自打入门以来,山上香火便少的可怜,而自家这个师父除了会吹牛皮外,还真就没什么大本领,至于自已,自打入门后,也只被授予了几门吐纳之术,虽有裨益,却是不多,若是此行是什么大妖魔,那不得把命搭上?

想到这里,少年道人不由得怨气上头,心中暗骂,’莫不是这老家伙见钱眼开,非得接下这门委托,自已也不用过来遭罪。‘

少年道人刚想发火,便见自已那个便宜师父早已打坐睡着。

白露时分,少年睡梦中起来,天色灰蒙蒙,他看了四周一圈,却是见不着自家师父的踪影,他一路前行,终于见着接托的目的地。

此地是南越国的一处偏僻村镇,几乎不与外地有交界,少年越想越后怕,莫不是自家师父早已跑路?独留自已在此地?

就在少年要骂娘时,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

少年回头,自家那位便宜师父正一手抚须看着他。

少年愣了愣,便忍不住骂起来,赤脚老道人也不恼,他解释道,’天晓之时见你在睡,便不忍叫醒你,想着让你多睡会儿。‘

’狗屁?你就这般把徒弟留在荒郊野岭?我怕是要被路边野狗分尸。‘少年看向赤脚老道人身后,有一身着白衣的清人,少年瞬间呆住,那妇人眉如远黛,眸似秋水,堪称天绝。

妇人朝他微笑,少年便已然呆滞。

老道人与徒弟一同行至白裙妇人身前,’我等二人是受托之人。‘

白裙妇人微笑地点头,她说道:‘二位道长,舟车劳顿,实在辛苦,待我家夫君回家,再供些吃食给二位。’

老道人笑了笑,他抚须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便劳烦姑娘了。’

少年瞪了自家师父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个老东西,真是好不要脸。

老道人自是不在意,便一同去了那白裙夫人家中。

妇人为李青和赤脚道人安排了住所,这对夫妇,虽地处蛮荒地界,但生活倒是富足。

屋内,李青不耐烦地看着自家正在打坐的便宜师父,‘该说不说,这老头子虽然没本事,但招摇撞骗倒是有一手。’

这些年山上生活,虽说清贫,但也算不得饥腹度日,而这一切就是因为自家师父能说会道,给人卜卦时好话坏话兼用,便不愁平安符卖不出。

‘喂。’少年喊道。

赤脚道人装作听不到。

李青有些恼,‘我喊你呢。’他凑近自家师父,后脑勺1便冷不丁地挨了一巴掌。

看似轻飘飘的一巴掌,却是让李青有些晕感,他平日里居然没发现,这个老头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道。

‘不错不错,稍有些长进,你不过练几门吐纳之术,便能挨上师父我一巴掌。’赤脚道人一手附后缓缓起身笑道。

李青忽然有些恍惚,就在这时,那妇人推门而入,原是送些吃食过来,而正在此时,那妇人的丈夫也回来了。

那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面容清秀的很。

’哎呀呀。‘老道人起身走到中年男人面前,’这位公子面额高挺,金斗玉梁,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读书种子,想来必能仕途高中。‘

李青鄙夷地看着自家师父,生怕他下一刻便要推起自制的平安符纸了。

白裙妇人以袖口捂脸,似是被逗乐了。

中年男人摸了摸后脑勺,’大师说笑了,鄙人只不过是略懂文章,靠着自家祖传的巫医之术营生,哪能祈得高中一说。‘

老道人倒也不尴尬,他继续说道:‘未入镇前便听闻许大夫悬壶济世,今日瞧见,实在名副其实。’

中年男人被夸得不好意思,便说道:'大师舟车劳顿,想必辛苦,我夫妻二人便不多加叨扰,还请先行用食吧。‘

’好,好,好。‘赤脚老道人转身去接过妇人手中面饼。

那对夫妻走后,赤脚老道人便将面饼挪至少年身前,他抚须笑道,’徒儿,你先吃。‘

李青本来就空腹,也来不得骂自家师父了,便自顾着吃了起来。

赤脚老道人缓缓坐下,他抚须笑道:’好吃吗。‘

’屁话,能不好吃吗,那姑娘手艺真好。‘李青边吞咽边说道。

赤脚老道人笑呵呵着说道,’怪哉,怪哉,徒儿你说何为妖。‘

’坏的。‘李青说道。

’具体点。‘

’坏事做尽,视人命作草芥,蛮横。‘

赤脚老道人笑呵呵地点头,他又问道:‘若妖行人善,可还是妖。’

李青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就在说,这世上能有会行善的好妖?

赤脚道人附手起身,’妖亦有善。‘

李青没好气地说道:’你见过?‘

’见过,而且你也见过。‘

’哪里?‘少年问道,忽然他似乎想到什么,在吞下最后一口饼食后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师父。

翌日清晨,少年上了街,便瞧见那挂有保和堂的医馆人满为患,近几月来,镇上总是频生疫病,这期间恐怕有妖物作祟,故有镇上某位财神爷便重金聘请黄亭山修行人士前来。

少年在保和堂门前踱步许久,此时此刻,那位许大夫正与他家娘子在里边接诊病客。

就在少年下定决心踏入之时,正巧与那位白裙妇人正面相迎,那位许夫人笑吟吟地问道:‘小道长,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说完,李青转头离开。

自家师父坐在街道一角笑道,’怎么就怕了。‘

李青脑袋涨红,能不怕吗,他以前可在书上看了,但凡能化形的妖怪,皆是千年道行,保不准这小镇上的百姓都是她的吃食了,就为了某一天养肥了吃掉。

’也罢,拼了。‘李青下定决心,既然收了人家的钱,那必然是要除害的。

李青转过头回到医馆,许大夫瞧了一眼便问道:’小道长可是生了疫病?‘

’没有,没有。‘李青说道,他看向一旁的白裙妇人,’我家师父买了几坛陈酿,说是希望今晚想请许大夫和许夫人一同共饮。‘

说完,李青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夜色将歇,保和堂关了门,许夫人烧了一桌子好菜,那位忙碌一天的许大夫落座。

’道长破费了。‘许大夫说道。

’哪里,哪里。‘老道人摆手笑道,‘是我这乖徒儿要求的,说是看见许大夫日行好事,操劳过度,必然需要好好犒劳一番。’

李青咽了口口水,他的眼角余光盯着一旁的那位白裙妇人。

’还不知许大夫名何。‘

’单名一个宣。‘

攀谈几句后,四人共同举杯,李青死死盯着白裙妇人手中的那杯酒。

一杯过后,白裙妇人盯着手中杯盏,便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好酒,正是端午,饮雄黄,可燥湿祛痰。

许宣笑着说着此酒好处,面颊却是有些红润,而李青早已有心跳如鼓。

一杯不够,那就两杯,两杯不够,那就三杯,李青一个劲地劝酒,终于许宣倒了,他也跟着倒了。

半晌过后,二人呼声大如擂鼓。

赤脚老道人拍了拍自家徒弟的肩膀,随即起身,’我这傻徒弟,自认为知道你跟脚,便想要以雄黄逼你现出真身,可不料,你道行太高,这雄黄酒可对你起不了作用。‘

白裙妇人缓缓起身,’道长说笑了,再高不过黄亭山,大师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却只是藏浊。‘

赤脚老道人笑了笑,’委托之人,可是你?'

'是。‘白裙妇人说道。

‘你道行不低,为何不愿亲自出手?’赤脚老道问道。

‘怀璧之罪,举步维艰,再者就是,我曾在那位红绳剑仙面前许下佛门大宏愿,他替我遮了天机,我便只作良家妇人。’妇人露出手腕处红绳打成的同心结。

‘原来是那位高人。’赤脚老道露出诧异神色,心中再次对这位红绳剑仙产生敬佩,他点了点头,也不怪乎他不能第一眼看出白裙妇人的根底,原是那位红绳剑仙替她遮蔽了天机。

佛门大宏愿不像世俗人家随便对老天发誓,其所制约,境界越高,越是受限,对世间修行者有极大的约束力,违约者,轻则道心破碎,重则天雷追惩,但赤脚老道人还是想不通,这是一笔亏大发的事实,他是怕她所图甚大。

’所图何为。‘赤脚老道最后问道。

白裙妇人微微叹气,所求即所愿,长桥初见,一眼百世。

赤脚老道瞬间明白了什么,’看起来,某些说书故事,倒也算不得空穴来风。‘他仰头大笑,随即从角落抓起一颗大妖头颅扔在白裙妇人面前,’疫魔已除,此间事了。‘

白裙妇人愣了愣,似乎是想不到,这位道门老神仙会来这样一出“先斩后奏”,良久,她打了个道门稽首,便扶着丈夫进了屋。

冬月,大隋京都,手绕红绳的青衫客行走街边。

不远处,一位略微驼背的老人朝他迎面走来,老人手柱蛟龙杖,腰悬敕印号百官,其身份已然不言而喻,大隋国师,崔鄂。

那位国师大人率先笑着开口道:‘师弟,许久未见,你这根基倒是水涨船高了,如今哪怕是遇上其他山巅修士也能稳压一头。’那位老人拍打自已大腿。’不像师兄,修了半辈子道还是半吊子,虽有寿元,却只能维持这副黄花皮囊。‘

就在老人说话的间隙,青衫客脚下的岩石开始出现裂缝,一股股压制已久的道力却仍是流溢部分。

青衫客低头笑了笑,却是满怀杀意,’师兄也不差,不过甲子光阴,运筹帷幄,七国并一,这等伟迹,恐怕没有一个世俗王朝的国师能并肩左右。‘

驼背老人笑呵呵地点头,他双手附后,倒没有碍于礼节否认自已的功绩。

’此趟玉门关之行,师弟替那蛇妖续了姻缘,如今所走的那条道路倒是愈发稳固,蛰伏多年,莫不是要今日杀入宫内?‘边说着,那位大隋国师走至青衫客身前。

青衫客哼气笑了一声,果然,即便自已如何手段通天,遮蔽天机,却仍旧比不过这位作一步算十步的师兄,见此,他收敛起自身外溢出的道力。

‘不,还没到时候。’青衫客说道,‘先解外忧,再除内患,我虽性情,却懂大体。’

说完,青衫客转头离去,那位大隋国师看着自家师弟的背影,接着环顾四周,心中却是比什么都开心,因为,自家小师弟出息了。

翌日,一份密奏传至朝堂,祥福十八年,国师崔鄂于大隋京都街道,会见小师弟陈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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