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来，白景霞山。
李寒宣站在后山崖，头上戴孝桑麻不曾褪去。
数月己去，李寒宣脸庞上不知不觉有了须鬓。这些日子他听说山上来了不少算账的，但碍于那座护山大阵，那些人也只敢逗留山下骂娘，不敢真正上山。
李寒宣思绪颇多，这些日子王师兄多有与他谈心。询问最多一事自然是他的境界问题，如今青葛灵栖院西分五裂，李等闲暗流涌动，唯有一人洞天境方可号令所有人，也唯有这张底牌，才能让他自己有底气去查找给他下蛊之人。
李寒宣叹气一声，为助他破境，师兄给他送来不少灵丹妙药，几乎是举宗之力为他突破，以量取效这条路子李寒宣走的很顺利，八境的底子愈发巩固，加之那路厮杀，重伤过后，他因祸得福，体魄更上一层楼，能同时承载的妖兽神通足足多出两尊，但最关键的那一步，体内那座洞天却距离凝结总是一线之隔，迟迟走不出来。
这让李寒宣心烦意乱，他听说他如今在赵国天榜的赏金可是上升至甲首，高达数千枚神仙钱，而且与日俱增，即将破万。
李寒宣自嘲一笑。
忽有风雪人至，王浩手执纸伞携两壶热酒亲至。
李寒宣连忙去迎接。
师兄弟二人许久不曾痛快喝一场。
并无多话。
没有礼节。
一切的一切，皆在酒中。
酒过三巡。
李寒宣说道：
“我这项上人头这么值钱，若是将来破万贯神仙钱，而我不曾破开洞天一境，师兄不如携我人头去领天榜赏钱。”
闻言，王浩却是面色严肃：“你小子是这山门百年来走的最快的，师父对你极为器重，待你入了地仙，这院主之位迟早也是你的，你怎可如此自薄。”
李寒宣摆了摆手，不知不觉，他的双鬓早己连须，不再少年。这几年变故太多，他己逐渐迷惘，但有些事情也看得明白。
“师兄，我如今想明白了，这山上仙家与山下凡俗其实也没区别，空有境界，而无算计，不行，空有思量，而无果决，不行，我观此两者，师兄心性俱在我之上。”
闻言，王浩心头一颤，手中小盏也跟着抖动一番，盈出不少酣温。
“师兄，还望莫要推辞。”李寒宣再饮一口，“还望执此重担。”
王浩闭言仰天，沉默不己。他如今在想什么呢？是可惜这双眼再也看不到什么？
“说罢，你要干什么，就此下山，独自揽下罪责，将那日上山的人全部杀个精光？”王浩道。
“糊涂！”王浩猛地掷杯。
“李寒宣，你是不是感觉你死了就死了，倚你如今八境修为，加之你腰间灵栖铃，的的确确能杀尽，可你是否想过，师父的账怎么算？是毫无目的地杀几个人就能解决的？”
李寒宣低下头去，见此师兄如此激烈，心中不免自愧，索性挑明，“师兄，我与你说实话罢，师父之死，我心境早己日落西山，这也是为何我迟迟破不开八境桎梏的关键原因，若是死前能替山门做些事，我兴许会好受一些。”
事实上，李寒宣说的并不错，自渡口一别，师父之死，他己对这人世无牵无挂，几近崩溃，若非看见师兄一肩担之如此多的重担，他早己兵解谢罪了。
二人争执良久。
王浩不断叹气。
“你究竟要如何？”
李寒宣见师兄做出让步，索性说出计划，他会助王浩登临院主之位，这个过程，自然有最为关键一步。
“李等闲必须死。”李寒宣冷冷道。
王浩脸上惊异神色不再掩饰。
“你疯了？那是一位同门，他虽为人清冷，但好歹是你师兄！”
李寒宣背过身去，“一山不容二虎，师兄！”
王浩己经开始相信自己这位师弟己经疯了。
李寒宣自上山之后便对李等闲所有怀疑，他就是那个下蛊之人，虽无实证，但几乎每一条脉络都在指引他，可倘若只是这些，还不足以让李寒宣起杀心。在他心中，王浩才是最适合担任院主的人选，如今李等闲手执镇妖剑，门内分为两派，迟早大乱。
王浩几乎不能说话。
李寒宣突然按住这位师兄的肩膀，“师兄，明日开山门，召祭会，届时山下人必然会按捺不住，待我做成那事，天下人便认为我与青葛灵栖院再无瓜葛，届时我可与师兄再演最后一场戏，我会手败于你，师兄取我项上人头，以平民愤。”
王浩不再言语，太过疯狂。
李寒宣说道：“山门之中，我看上两个资质不错的孩子。”李寒宣在桌上写下两个名字，霜融即消。
“他们二人，天赋算不得卓绝，但也说得过去，加以培养，必然可以在甲子光阴入八境，届时辅以镇妖，与灵栖两件重宝，我院尚有再兴之望。”
“可......”王浩欲言又止。
李寒宣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索性说道：“师兄若是感觉日后仇敌过多，不必担心，我这颗项上人头可值钱的很，足有五千贯神仙钱，师兄可借其中半数请上数位供奉，辅以护山大阵，足以让那两个孩子撑过甲子光阴，何况还有半数，可为他们购置仙丹良药，以我推算，约莫只需可以缩短二十光阴。”
见王浩一言不发，李寒宣蓦然问道：“王师兄，你觉着你能替我扛下几时？”
王浩的头埋得更低，首至再也看不到面色。
或许一天？或几个月？伴随着李寒宣在天榜上的赏金与日俱增，总会有人不顾这护山大阵的杀力，以身体犯险。
“杨金离虽不是死于我之手，但熙平山也必然对我必然极其怨恨，加之玄尘阁那头，若我不死，他们威信不立，何况我这一路厮杀，死于我手的大小野修数十位，保不齐他们有亲朋好友，乃至其余三大仙门虎视眈眈，届时一应百号，师兄又能担几时？。”李寒宣的质问犹似钢针，刺得王浩浑身剧痛，颤动不己。
“还望师兄莫要犹豫，若因我一人，毁去山门五百年基业，我死千百次也不足以赎罪，还望成全。”
最终，师兄弟二人岔了许久。这是目前最好的一条路，-再无其他。
王浩的只是低头，以沉默答应。
李寒宣看着他落魄模样，讲了许多事情，大多都是关于未来宗门路子怎么走，虽无细则，但句句箴言，不得不承认，他的目光极长。
听到一半，王浩突然问道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便是那个给他做局的人他是否有猜想。
“你可说名字，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不料李寒宣只是摇头。对于此事，他毫无头绪。但他突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祭会召日，天清明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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