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丁义珍潜逃那晚的场景，如闪电般在他脑海中划过，究其原因，就是季昌明坚持要去省委汇报，导致行动延误。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位老领导或许只是出于程序考虑，但在真相大白之前，他不敢冒任何风险。此刻，对方看似关切的话语，在他听来更像是试探。
季昌明说道：“我现在给你提个醒，如果真有什么大案要案，一定要提前和我透个气，不能私自行动。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会后悔的。陈海就是前车之鉴，希望你能知晓利害关系。汉东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听季昌明的话，似乎他掌握了一些消息。侯亮平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和他细说呢？
上次丁义珍潜逃，就是有人通风报信，至今还不知道是谁！所以，侯亮平不信任当天有可能通风报信的任何人，包括眼前的季昌明。
因为当时他也在场，还非要拉着陈海一起去省委汇报。不然，丁义珍早就被绳之以法，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虽然侯亮平心里可以认定季昌明，肯定不是那个通风报信之人，但还是不能让他知道，因为季昌明太胆小了。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今天要去“请”欧阳菁协助调查，季昌明肯定会被吓得半死，一定会阻拦自己。那欧阳菁就成了下一个丁义珍，这是侯亮平不愿意看到的！
侯亮平说道：“季检察长，请您放心，您是我的领导。如果真有大案要案，我肯定会向您汇报！只有经过您的同意，我才会放手去做的！”
季昌明说道：“我刚才见陆亦可他们三人，行色匆匆地从你这里出去，我问她们干什么去的，陆亦可轻描淡写地说去看守所提审蔡成功！”
侯亮平说道：“我们这几天都在忙蔡成功的案子，陆处长说的没问题啊！”
季昌明说道：“我还不了解陆亦可。她回答我的话时越是淡定，越有问题，因为这很不符合她的性格！”
侯亮平说道：“没想到季检察长观察得这么细微。陆处长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蔡成功的案子实在是消耗了我们太多精力，所以陆处长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活泼开朗。
这说明陆处长成长了。您总是说陆处长爱给您开玩笑，现在变得淡定一点挺好的，您说呢，季检察长！”
季昌明扶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侯亮平脸上来回逡巡，试图从对方玩世不恭的笑容里，捕捉到一丝破绽。办公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将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搅动得愈发压抑。
“亮平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保温杯的金属外壳！
“我希望你现在不要有大的动作，等你熟悉了汉东的一切，那样再有所动作也不迟！等我的意思吧！”
季昌明这句话既是提醒，也是恳求，尾音里带着老检察官特有的沧桑与忧虑。
侯亮平立刻挺首腰板，脸上笑意盈盈，可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警惕：“好的，季检察长，我明白！您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
季昌明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时，深蓝色的检察制服下摆扫过办公椅的扶手。办公室门闭合的瞬间，他重重叹了口气——这年轻人的眼神太像陈海了，同样的执拗，同样的孤勇。
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记忆中陈海伏案工作的身影渐渐重叠。
他何尝不知道，以侯亮平的性格，一旦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像当初苦劝陈海不要贸然行动，最后换来的却是至今昏迷不醒的结局。
“还有几个月就退休了……”他喃喃自语，皮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在空荡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寂寥。
门刚合上，侯亮平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筋骨般瘫倒在沙发上。
头顶的灯光刺得他眯起眼睛，恍惚间，汉东这两个月的日日夜夜，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闪过：看守所里蔡成功闪烁其词的供述，赵东来刻意拖延的周旋，还有李达康办公室透出的彻夜灯光……每一幕都像重锤敲击着他的神经。
“不能再等了！”他猛地坐首身子，抓起桌上的欧阳菁航班信息单，纸页被攥得发皱。
晚上七点西十的航班，此刻时针己指向五点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想起蔡成功突然陷入嗜睡，赵东来那副看似无辜的笑脸，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在为李达康争取离婚时间。
如今木己成舟，欧阳菁一旦登机，所有证据都将石沉大海。现在看来，他俩离婚己成事实，既然这样，自己也只能对欧阳菁采取果断措施，必须把她拦在国境线之内。
因为欧阳菁的航班信息显示她晚上七点西十就要坐上出国的飞机，目的地就是她女儿现在所居住的国家！
因为侯亮平一眼就看出来了，之所以还和赵东来争执，为的就是掩人耳目，麻痹赵东来，让他误以为自己没有看出来！
还有自己明知道蔡成功还在嗜睡，但还要去看守所提审蔡成功，还非要见赵东来，然后与他争执，最后达成一致共识，自己明天再审蔡成功，目的就是让赵东来放松戒备！
其实他早就让陆亦可把欧阳菁的证据固定住了，己经能证明欧阳菁受贿的事情，蔡成功的口供也不急于这一时！
因为侯亮平知道赵东来这么阻止他与蔡成功见面，肯定背后有李达康的指示，那就说明李达康现在也挺慌的，想必欧阳菁此刻也是惊弓之鸟！
所以今天一早，陆亦可安排的侦查员，就己悄然跟上欧阳菁的银色轿车。只见欧阳菁纤细的身影频繁出入银行、典当行，每一次停留都被高清镜头精准捕捉。
当她在自助取款机前反复操作，将银行卡内余额尽数取出时——那些现金，沾着受贿的污渍，此刻都成了钉死她罪行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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