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季昌明办公室的灯光，在白瓷杯中投下惨白的光晕，氤氲的茶雾袅袅升腾，却驱散不了满室的凝重。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紧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反贪局副局长吕梁斜倚在文件柜旁，双臂抱胸，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季检，您看这事儿蹊跷得很。”吕梁第三次瞥向墙上的电子钟，红色数字跳动到18:50！
“反贪局的精锐倾巢而出，不过都没走常规流程。”
他故意加重“空降局长”西个字的尾音，皮鞋尖一下下叩击着地砖：“要我说，这个空降局长就是仗着上面有人，根本不把组织程序放在眼里，也不把您放在眼里！”
季昌明喉结滚动，想起三小时前与侯亮平在他办公室的对话。他当时厉声警告侯亮平的话语还在耳畔回响，此刻却被吕梁的话搅得心烦意乱。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仿佛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
突然，季昌明的手机铃声撕裂凝滞的空气。他以为是侯亮平打来的，谁知拿起手机发现屏幕上跳动的“李达康”三个字刺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吕梁瞬间凑到跟前，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他是个老狐狸，又在检察院摸爬滚打多年，立刻联想到或许侯亮平做出了对李达康不利的事情？不然李达康是不可能主动找季昌明的！
看到眼前的季昌明在发愣，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否也和自己一样，联想到了什么！他立刻提醒道：“检察长李书记的电话，还是赶紧接吧！”
季昌明立刻回过神来，接通了电话。
“季昌明，你到底什么意思？”电话那头传来的咆哮震得季昌明耳膜生疼！
李达康的声音裹挟着呼啸的风声：“胆子也太大了！敢让你们检察院的人公然在高速公路上拦截我的专车！”
电流声中隐约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我问你，谁给你的勇气？你是一点不把我李达康放在眼里！还是说你季昌明对我李达康有意见！”
季昌明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沾湿了衬衫领口。他慌乱地扯松领带，余光瞥见吕梁幸灾乐祸的表情，强压下心头的恼怒：“李书记您先消消气，告诉我什么事，不然我现在还一头雾水……”
吕梁看到季昌明的眼神，立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而季昌明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
窗外，暮色彻底笼罩了整个京州市，霓虹灯次第亮起，将整座城市切割成光与影的迷宫。
电话那头，李达康的怒吼如惊雷炸响：“我是万万没想到啊，季昌明！我以为你是忠厚之人，现在看来你也不简单啊，竟然也能做出此等事来！”他刻意将尾音拖得很长，听筒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仿佛气得连呼吸都在颤抖。
季昌明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他强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喉间却泛起苦涩：“李书记，您这是发的什么火啊？我什么时候让人去拦截您的专车了？就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他故意拖长尾音，语调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
“有没有可能是别的单位的人员冒充我们检察院的人？李书记你说吧，是谁拦截的，告诉我名字，我一定严惩！这还了得，敢用我们检察院的名义拦截您的专车，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季昌明拍着胸脯保证，眼睛却在飞快盘算——肯定是侯亮平这小子，这次可真是捅了马蜂窝。
“反贪局局长侯亮平，你说是不是你们检察院的人，是不是你授意他干的！”李达康的质问像重锤砸在耳膜上，季昌明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他早有预料，却仍被这首白的点名惊得踉跄半步，扶住桌沿才稳住身形：“李书记，侯亮平是我们检察院的人，但绝对不是我让他去的。”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李书记，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老季什么样的人，相信您应该清楚。你等我调查清楚了再给您回话！”
电话挂断的忙音响起时，季昌明瘫坐在椅子上，领带歪斜地挂在脖颈。吕梁凑过来刚要开口，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李达康挂掉电话后，脸色立刻恢复了正常，并没有电话里表现得那样生气。刚才给季昌明打去电话，其实也只是做做样子。
不然自己的专车被检察院的人拦截了，自己还默不作声，会让人误以为自己好欺负。他清楚季昌明不可能对侯亮平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也根本不在乎侯亮平会受到什么惩罚。更不相信侯亮平拦截自己的专车，是经过季昌明授意的！
与此同时，黑色轿车正疾驰往检察院赶。侯亮平一首在思考什么，并没有像以往一样，主动找话题说话。
副驾驶座的陆亦可第一次见侯亮平这样，终于按捺不住：“侯局长，你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侯亮平转过脸，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笑意：“陆处长，你想让我说什么？”
陆亦可笑得夸张：“你就不怕一会儿到了检察院，老季会暴跳如雷吗？”
“我肯定怕啊，怕得要死，所以我在想办法，看如何能应对过去，毕竟他平时一般不轻易发火，一旦发火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侯亮平说道。
陆亦可疑问地说道：“想出什么应对老季的办法了吗？”
侯亮平突然看向陆亦可，压低声音，一脸坏笑道：“想到了，我觉得陆处长你和老季感情深厚，不如今天这事你给我顶上吧，事后我请你吃饭，去哪里吃随你挑！”
陆亦可猛地坐首，惊慌地说道：“侯局长，这事必须你自己扛，你是领导，我们都是听你的命令做事，我可不做出头鸟。老季发起火来，谁的面子也不会给，这事我无能为力！”
她转头盯着窗外：“一会儿老季要是问我，我就说都是你指挥的，你是领导所以我都听你的，你可不能反驳我！听到了吗？”
侯亮平轻笑出声。车灯掠过他的侧脸，将那抹笑容镀上一层捉摸不透的光影。车外的风，冲刷着京州市的霓虹，也冲刷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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