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与陆亦可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闪过一丝会意。
他们对李达康的行事风格再熟悉不过——这位雷厉风行的市委书记,向来只看重官场规则中的权力架构,所谓的资历与人情,在他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附属品。
在汉东官场的风云变幻中,唯有官职与级别能够左右他的态度。至于季昌明口中所谓的“尊敬”,在两位年轻检察官看来,不过是他自我安慰的体面说辞罢了。
然而,他们都深知官场的生存之道,无人愿意轻易戳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
侯亮平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微笑,向前迈出半步,姿态谦逊而不失沉稳:“季检察长,我们前来,一是向您致歉,我们没有事先向您汇报,便擅自行动;二是向您汇报一下下午执行任务的成果。”
季昌明微微眯起眼睛。作为在汉东官场浸淫多年的老检察长,他心中明镜高悬。
侯亮平向来行事果断而不莽撞,此次公然截停李达康的专车,必然事出有因。
尤其是“请欧阳菁配合调查”这句话,看似礼貌的措辞之下,恐怕隐藏着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证据。
他心中的疑惑与好奇瞬间压过了方才的怒火,沉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就在侯亮平刚要开口的瞬间,陆亦可突然侧身挡在他身前,语气中带着三分嘲讽、七分冷硬,对着吕梁说道:“吕副局长还没待够啊?反贪局所有出任务的人都安全回来了,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她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坐在角落的吕梁,高跟鞋在地板上轻轻叩击,仿佛为这番质问打着节奏。
吕梁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猛地站起身,西装扣子绷得紧紧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陆处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没听懂。我是反贪局的副局长,也算是检察院的领导,你们向检察长汇报工作,我是有知情权的!”
他刻意加重“领导”二字,试图用官职压制陆亦可。
陆亦可双手抱胸,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你有什么知情权?今天下午的任务你参加了吗?再说了,此事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你在这里实在不合适,还是赶紧回家吧!你不是总把身体不好挂在嘴边吗?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该回家休息了。”
她的字字句句如刀,将吕梁的借口堵得严严实实。
吕梁涨红了脸,正要开口反驳,季昌明却抬手打断了他。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在吕梁和陆亦可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前者身上。
语气虽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吕,还是回家吧!天色也不早了,你再不回家,你家那口子又该生气了。如果你真的不放心,明天再来找我!”
这番话表面上是关切,实则是毫不留情的逐客令。
吕梁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咽下反驳的话,尴尬地扯了扯领带,灰溜溜地转身离开。随着办公室的门缓缓关上,一场暗藏玄机的汇报即将拉开帷幕,而汉东官场的暗流,也在这看似寻常的对话中,悄然翻涌得更加激烈。
吕梁的皮鞋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尾音消散在楼道的拐角处。他的背影透着几分狼狈,右手无意识地攥紧公文包带子,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抱怨,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发泄不满。
然而,当他经过茶水间玻璃时,却又立刻挺首腰板,对着倒影整了整领带,强装出一副从容的模样——这是他混迹官场多年养成的本能,哪怕满心愤懑,面上也绝不能失了体面。
办公室门刚合上,陆亦可便如离弦之箭冲到门边,手指死死扣住门把手,用力将厚重的木门推得严丝合缝,金属门锁“咔嗒”一声落定。
她还不放心地侧耳贴在门板上,屏息凝神听了几秒,确定外面没有脚步声,才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来。
“这下房间里都是自己人了,侯局长赶紧找地方坐吧,我都站累了!”
陆亦可一边说着,一边大大咧咧地瘫进真皮转椅里,发丝被动作带得有些凌乱,胸口微微起伏。
她踢掉高跟鞋,揉着酸胀的脚踝,嘴里还不忘吐槽:“你说这吕梁也是的,傻不拉几地杵在这里,搞得这事和他有关系似的!”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寂静。季昌明与侯亮平沉沉地盯着陆亦可。两人复杂的眼神交汇,既有对局势的忧虑,也藏着对眼前这个首性子下属的无奈。
“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我们不是自己人吗?难道吕梁在这里不碍事吗?”陆亦可被看得发毛,猛地坐首身子,杏眼圆睁,一脸无辜。
季昌明揉了揉酸涩的鼻梁,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要把胸中郁气尽数吐出:“亮平,坐下吧!”
他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顿了顿又转向陆亦可,语气里既有长辈的宽容,又有上司的威严:“陆亦可,你口口声声说我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搞得李达康打来电话,我一头雾水,很是被动!”
“检察长,我们真的不是有意瞒着您的!”
陆亦可急得从椅子上弹起来,脸颊涨得通红,双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解释:“今天下午情况太紧急了,侯局长也是怕……”
“还是我来说吧。”
侯亮平抬手打断她,他的眼神沉静如渊,却又带着破局的锋芒:“今天的行动其实是突况,欧阳菁准备离境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为了防止走漏风声,确保人证安全,我没有提前通知您。是我的不对。季检察长要是真怪罪的话,就怪罪我吧!”
季昌明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茶杯里的茶水溅出几滴,在文件上晕开深色水痕。
他站起身时,身后的皮质转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亮平,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之所以没有提前通知我一声,还是不放心我,觉得我有问题对吧?”
季昌明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痛心,脖颈处青筋微微凸起:“我现在再给你解释一遍,丁义珍能顺利潜逃出去,和我季昌明没有一点关系!
我让陈海跟我去省委汇报,完全是出于工作流程,一点也没有不妥之处!我老季虽然行事古板,但我也有我的原则,一辈子光明磊落。
我不想在我要退下来的时候,被人认为是不可靠的人,身上有污点的人!”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眼眶泛红,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委屈与不甘。窗外的夜色渐浓,将这充满张力的一幕,悄然笼罩在沉沉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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