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则成昏迷不醒，脸色灰败如同死人，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钥匙！那把用命换来的钥匙还在他身上！
左蓝对腰间的威胁视若无睹，她冷静地扫过余则成染血的裤腿、苍白的嘴唇和紧锁的眉头，最终落回“冰火”那张因紧张和悲痛而扭曲的年轻脸庞上。
她的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腿伤崩裂，失血过多，加上神经毒素侵蚀，再不处理，神仙难救。还有你。”
她的目光锐利地刺向“冰火”，“你脸上的擦伤沾了脏东西，这里细菌滋生，很快会感染化脓。”
“你是谁？！中统的？” “冰火”的声音嘶哑，充满敌意，“你想干什么？钥匙吗？！”
“我是谁不重要。”左蓝微微侧头，似乎在捕捉废墟外远处依旧喧嚣的警报声和零星的枪声。
“重要的是，我能带你们离开这片废墟，离开日本人的包围圈，给他争取活命的机会。
至于钥匙…”她顿了顿，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余则成紧握过钥匙的口袋，“那是他的使命，不是我的目标。
至少现在不是。”
“我凭什么信你？！” “冰火”低吼，钢筋又往前顶了半分。
“凭你现在别无选择。”左蓝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
“凭你姐姐‘冰凌’可能还没死透，但很快就会被他们处理掉，像垃圾一样。”
“冰火”浑身剧震，如同被重锤击中！姐姐的名字从这个神秘女人口中说出，证实了她可怕的知情权。
“你…你说什么？！”
“特高课刑讯室，超过24小时，生还渺茫，但不是绝对。”
“石井西郎有个习惯，对有价值的‘实验材料’不会立刻销毁，尤其是女性，会进行更‘彻底’的生理极限测试。
钱志明死了，他的‘功劳’需要新的祭品来填补，你姐姐的‘韧性’…可能让她暂时还吊着一口气，在地狱里煎熬。
这残酷至极的分析，却像黑暗中的一线微光，瞬间点燃了“冰火”眼中死灰复燃的希望！
“你…你能救她？” “冰火”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哀求。
“我不能保证。”左蓝回答得极其冷酷，“但留在这里，或者落在日本人手里，你们三个都必死无疑。”
跟我走，他有机会活，你姐姐…也还有一丝被探知下落甚至…奇迹的可能。”
而我，需要你们引开一部分追兵，或者，成为我进入某个地方的‘钥匙孔’。”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昏迷的余则成，显然，“钥匙孔”并非指那把黄铜钥匙本身。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交易，用余则成和“冰火”的命，去赌一个渺茫的机会，同时成为左蓝达成自己目的的棋子。
“冰火”剧烈地喘息着，巨大的心理斗争在他脸上扭曲。
一边是余则成冰冷沉重的身体和那至关重要的钥匙使命，一边是姐姐可能尚存人间的微弱希望，还有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立场敌对的女人。
“好！” “冰火”猛地一咬牙，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跟你走！
但余上校必须活着！钥匙也必须在他身上！否则…我死也要拉你垫背！”
他手中的钢筋并未放下，反而更用力地抵着左蓝。
左蓝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冷漠：
“放下那根没用的铁棍，背上他，跟我来。”
她不再看“冰火”，转身，像一只融入阴影的猫，无声地滑出瓦砾堆的三角空间。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对这片死亡之地了如指掌。
“冰火”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看了一眼怀中气若游丝的余则成，又望了一眼左蓝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他丢掉了沉重的钢筋，用尽全身力气，将余则成沉重的身体背起，踉跄着跟了上去。
左蓝似乎刻意放慢了脚步，让他能跟上。
她对声音和光线的感知敏锐得惊人，几次在巡逻队靠近前，便提前示意“冰火”隐蔽在断墙或瓦砾堆后面。
“还有多远？” “冰火”忍不住低声喘息问道，肺部火辣辣地疼。
“快了。”左蓝的声音在风中几乎听不清，“穿过前面那片炸塌的锅炉房，外面是废弃的厂区边缘，有接应。”
接应？中统的接应？这更让“冰火”的心悬了起来。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出口就在前方，一道被炸塌了一半的围墙豁口，外面似乎是更开阔的雪地。
左蓝在豁口前停下，示意“冰火”放下余则成，隐蔽在巨大的锅炉残骸后面。
她自己则如同幽灵般贴近豁口边缘，向外观察。
左蓝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金属哨子，没有吹响，只是放在唇边，以一种特定的节奏，轻轻叩击了几下哨身。
几秒钟后，小路对面一堆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废弃管道后面，亮起了一道微弱、短暂的手电光，闪了三下，熄灭。
左蓝回头，对“冰火”做了个“走”的手势，然后率先敏捷地翻过倒塌的砖石堆，踏上那条小路。
“冰火”再次背起余则成，咬牙跟上。
刚踏上小路，对面管道堆的阴影里，迅速钻出两个同样穿着深色大衣、戴着帽子的男人。
他们动作麻利，沉默不语，迅速上前，一人接替了“冰火”背上的余则成，另一人则警惕地持枪警戒后方。
动作间，腰间鼓起的枪套隐约可见。
“快上车！” 其中一个男人低声道，指了指小路尽头。
一辆几乎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的黑色轿车正停在那里，引擎盖上也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显然停了有一会儿了。
左蓝快步走向轿车，拉开了后车门。
余则成被放在后座中间，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左蓝紧跟着坐进副驾驶。
“开车！按预定路线，去二号据点。”
左蓝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果断下令。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余则成微弱的呼吸声和车窗外风雪的呼啸。
“冰火”紧绷着身体，紧盯着副驾驶座上左蓝冰冷的侧影，又看看身边昏迷不醒的余则成。
那把钥匙还在余则成的内袋里，滚烫又冰冷。
他不知道这辆车会驶向何方，不知道这个叫左蓝的女人最终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姐姐“冰凌”是否真的还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而新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他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余则成的胸口，隔着衣服，紧紧按住了那个装着钥匙的口袋，仿佛那是他仅剩的、唯一的护身符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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