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浴室镜子里的那条废狗。
浮肿的脸,眼袋耷拉着,腰腹堆着抗抑郁药催出的赘肉,就像条被雨水泡发的流浪狗。这畜生谁啊?哦,是我。
我的情绪变化,妻都看在眼里。
某个周末,春日的阳光灿烂,我在窗帘紧闭只有一盏孤灯书房里,对着电脑屏幕暴力输出文字,誓要把所有郁结都砸进文档里。
突然,书房门被一脚踹开,她站在那儿,逆着光,有若一把出鞘的刀。
"小胖砸!"她甩过来一件卫衣,砸在我脸上。我抖开一看,是件黑色的新卫衣。
再抬头,她身上套着同款,只不过尺码小了一号,衬得她肩线利落,锁骨如刃。
"走!球场见,"她挑眉,嘴角勾起一抹野性的笑,"姐今天要虐虐你。"
呵,这女人。
她一米七的个子,瘦归瘦,当年也是个体育健将。
当年校运会上跑一千米像猎豹掠食不比体育生差多少,篮球场上更是凶悍,变向时迅捷无比,投篮时手腕一抖,球划出的抛物线比三井寿还标准。
反观我?篮球水平稀烂,运球像拄拐,投篮全靠蒙。
但那天下午,我们一对一斗牛,打的是七分制。她没放水,突破时肘子顶得我肋下生疼,跳投时干净利落。我拼了老命防守,还是被她连灌三个球。
最后一球,她假动作晃开我,上篮得分,落地时还用食指点了点我,十分嚣张:"服不服?"
夕阳西沉,我俩瘫坐在场边,她抓起矿泉水猛灌,漏下的水痕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我偷瞄她侧脸,鼻尖上沾着灰,睫毛被汗水打成绺,高高扎起马尾也凌乱了,但却那么真实那般美。
"喂,"她突然用手肘撞我,"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么?"
我咧嘴一笑:"难道不是第一眼?被我这张帅脸迷得七荤八素?"
"切,"她翻了个白眼,"轮颜值你排不上号。"
"那你说说,"我给她拧上瓶盖,"什么时候?"
她望向远处,落日把她的瞳孔染成琥珀色:"是你考上大学那年,给我寄的那封信。"
记忆突然闪回,那年她高考失利,决定复读。我跑到邮局,塞了满满一箱零食,附上手写的长信。信里夹着大学门口拍的傻气照片:我傻乎乎比着剪刀手,笑的笨拙又阳光。
"你在信里写——"她轻声复述,"'复读不是倒退,是蓄力。等你冲过终点线那天,会发现所有蛰伏都成了翅膀。'"
原来,曾经年少时,我办过的傻事,她都记得!
风掠过球场,吹起她卫衣的兜帽。
"所以啊,"她站起身,向我伸手,"你现在也是个复读生,好好蓄力吧,小胖砸。"
我抓住她伸来的手,突然想起医生说过:抗抑郁药会让痛觉迟钝。可为什么她手指的温度,烫得我眼眶生疼?
我见过太多人“死”在谷底。
不是肉体的消亡,而是灵魂的沉沦,他们没能熬过最黑暗的时光,永远留在了抑郁的深渊里。
但我也见过另一些人。他们从同样的深渊中爬出来,浑身是血,眼神亮的吓人。
区别在哪?
在于他们是否在绝望里找到那把刀,那是一把能切开自己、剖开世界的刀。
用这把刀切开自己,是一场向死而生的蜕变。
这痛苦难以形容,但正是这种极致的痛,逼人首面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而当你走出深渊,这把刀便成了劈开世界虚伪表象的武器。
从某种意义上说,走出抑郁是一种大福报。尽管这福报的包装有点吓人。
那些从抑郁中重生的人,往往显得格格不入。不是他们不善言辞,而是懒得配合世俗的表演。
当朋友们在聊股市涨跌、学区房和年终奖,亲戚们在攀比谁家孩子考了公务员、谁又换了新车。
他们只是沉默地抽着烟,心想:"这帮人到底在兴奋什么?"
他们眼神里都带着一种特别的清澈。
他们见过最深的黑暗,所以更懂得珍惜每一缕光明。当一个人真正找到内心答案时,他就不再是随波逐流的浮萍,而成为自己生命的主宰者。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大破大立。
抑郁从来不是终点,而是一场焚尽过往的大火。
灰烬中埋着新生的种子。
那些未被烧死的狠角色,终将成为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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