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闭合的刹那,林夏怀中的小雨突然剧烈抽搐,孩子的指甲深深掐进她手臂,隔着白大褂仍能感受到尖锐的刺痛。程远反锁铁门的动作带着金属撞击的闷响,三道锁扣咬合的声音如同命运的枷锁,将门外陈芳的哭喊声隔绝成遥远的呜咽。楼道里残留的血腥味混着雨水收集装置发出的腐臭,在凝滞的空气中翻涌,化作有形的丝线缠绕着每个人的喉咙。
“让开!”林夏的膝盖重重撞开卧室木门,木屑簌簌落在脚边。月光从蒙着塑料布的窗户渗进来,在床铺上投下斑驳的灰影。她将小雨轻轻放在铺着旧床单的床上,布料摩擦声中,孩子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在苍白皮肤下突突跳动。当林夏伸手触碰孩子滚烫的额头时,指腹传来的灼热度让她倒抽一口冷气——这温度远超普通发烧的范畴,更像是某种致命火焰在体内肆虐。
“程远,拿冷水来!老周,把医药箱给我!”林夏扯开孩子的衣领,棉布撕裂声惊飞了墙角的蟑螂。她瞥见孩子锁骨处细密的红疹,心脏猛地一沉——那不规则的斑点排列,与医院里那些初期感染者的症状如出一辙。
程远握着铁棍的手背青筋暴起,金属棍身抵在门框上发出细微的震颤。李强坠楼时溅在他裤腿的灰黑色黏液还未干涸,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腐味。“不行。”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我们不能冒这个险,谁知道她是不是己经……”
“她才五岁!”林夏突然转身,发梢扫过床头积灰的相框。玻璃后的合影里,她穿着白大褂站在医院花园,笑容灿烂——而此刻镜中人眼底布满血丝,嘴角还沾着方才安抚小雨时蹭到的泪痕,“你要眼睁睁看着她在痛苦中抽搐到断气?!”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却比不上内心翻涌的绝望。
老周扶着墙缓缓起身,剧烈的咳嗽震得他佝偻的脊背不停起伏。他用袖口擦去嘴角的血丝,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小夏说得对,孩子是无辜的……”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手帕上的血迹晕开,在烛光下像朵妖冶的花。
程远突然踹翻脚边的塑料桶,浑浊的雨水泼溅在墙面,冲刷出几道蜿蜒的痕迹。“无辜?”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上个月超市门口,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变成灰尸时,咬断了三个救援者的喉咙!”他的目光扫过小雨烧得通红的小脸,手电筒光束在孩子脖颈处停顿——那里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正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跳动,“潜伏期的感染者根本没有症状,一旦发作……”
林夏的指尖抚过医药箱边缘,金属棱角刺痛掌心。她想起医院沦陷那晚,走廊里堆满等待救治的患者。一个小男孩攥着她的衣角,说自己只是普通感冒,可当她转身去拿体温计的瞬间,背后就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此刻小雨睫毛上的泪珠在月光下闪烁,与那个男孩临终前的泪水重叠,刺痛着她的心脏。
“必须用退烧药。”林夏打开布洛芬药瓶,塑料盖弹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超过40度会烧坏神经,就算她是……”她的声音突然哽住,颤抖着取出注射器,“至少让她走得没有痛苦。”
“然后呢?”程远猛地扯开领口,露出脖颈处因为长期缺水而干裂的皮肤,“等她退烧了,我们怎么安置这对母子?地下室的存粮连我们自己都不够撑过下个月,净水药片只剩下最后十片!”他抓起墙角的军用罐头,铁皮在掌心发出扭曲的呻吟,“上次你偷偷给对门送食物,害得我们被掠夺者盯上,差点死在巷子里!”
老周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扶着墙的手掌在墙面上抹出一道血痕。他摸索着口袋里的药片,却在即将放入口中时停住——药盒里只剩下最后两颗退烧药,而他自己的体温己经烧到39度。“程远,我们当初囤粮……”他的声音虚弱却坚定,“不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还能守住人性吗?”
窗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三人同时僵住。林夏的注射器悬在半空,药液在针尖凝成透明的水珠。程远抄起铁棍冲向窗边,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照亮楼下正在啃食尸体的灰尸群。其中一具灰尸穿着粉色碎花裙,残缺的脚踝上还挂着银色脚链——那分明是陈芳今天早上戴过的饰品。
“看到了吗?”程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这些东西十二个小时前,都还是活生生的人!”他转身时,光束扫过林夏怀中的小雨,孩子烧得通红的脸颊在强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你敢赌她不会变成这样?赌我们所有人的命?”
林夏的眼泪突然砸在注射器上,惊得药液溅出几滴。她想起医学院的誓言,想起第一次穿上白大褂时的骄傲,可此刻那些信念在生存的重压下摇摇欲坠。小雨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喉间发出拉风箱般的声响,而医药箱里的退烧药说明书上,“儿童用量”的字样正在烛光中模糊成一片。
“给她用药。”程远突然将铁棍砸在桌上,木屑飞溅到林夏脚边。他扯开背包,翻出最后一包压缩饼干塞进老周手里,“但天亮前必须让她们离开。如果陈芳也被感染……”他的声音顿住,从腰间摸出父亲留下的军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林夏的手仍在颤抖,却稳稳地将针头刺入小雨的静脉。退烧药推进血管的瞬间,孩子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老周摸索着点燃一根受潮的香烟,烟雾在他布满血丝的眼前缭绕:“程远,你还记得你父亲教我们的生存法则吗?第一条就是——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窗外的灰尸群突然骚动起来,嘶吼声震得窗户嗡嗡作响。程远握紧军刀,刀刃抵在掌心划出细小的伤口。鲜血渗出来的瞬间,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真正的生存,不是不择手段地活着,而是在绝境中依然守住底线。”可此刻,这条底线正被现实无情撕扯,每一个选择都像是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林夏看着怀中退烧后熟睡的小雨,终于敢轻轻呼出一口气。但程远己经开始收拾行囊,将最后的净水药片和压缩饼干分成三份——这是他们给陈芳母子最后的仁慈,也是末日中,人性最后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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