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的军靴碾碎地上半凝固的血痂，发出细碎的脆响。他持枪的手腕绷得笔首，食指虚搭在扳机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昏暗的楼道。身后传来林夏沉重的喘息声，这个刚经历过生死的女医生此刻连走路都在打晃，沾着血迹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墙面，留下一道暗红色的拖痕。
"快！快回去！"程远猛地转身，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方才在药店的枪声，足以让三公里内的灰尸都闻风而动，更别提那些在废墟中流窜的掠夺者。他伸手拽住林夏的胳膊，却触到一片黏腻的冷汗。
老周背着鼓鼓囊囊的登山包，金属水壶在包侧晃荡着，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轻点声！"程远回头瞪了他一眼，老周赶紧伸手捂住水壶，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
三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单元楼，程远迅速用防盗门抵住门框，又将平时储备的沙袋一袋袋堆上去。林夏瘫坐在台阶上，医药箱"咚"地砸在水泥地上，绷带和酒精棉球散落出来。她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指甲缝里还嵌着干涸的血迹，手术刀划破那人颈动脉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
"小林，别想太多了，你也是为了活下去。"老周蹲下身，从背包里摸出半瓶水递给她。瓶盖拧开时发出"啵"的轻响，在死寂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林夏却没接，喉结动了动："老周，我从医八年，每天都在救人......"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今天却亲手......"
程远蹲下来与她平视，战术手电的光斑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影子："你看到他手里的撬棍了吗？如果不是你出手，现在躺在药店地上的就是我们。"他顿了顿，指腹蹭过林夏手背上的血痕，"在这个世界，善良是奢侈品。"
老周打开背包开始清点物资，罐头的金属光泽在手电光下一闪一闪："看看咱们的战利品，这些抗生素够救好几条命了。"他举起一盒头孢，包装盒上的生产日期被磨得有些模糊，"还有镇痛剂，上次我修水管划伤的伤口，要是发炎了正好能用。"
林夏终于缓过神，伸手捡起滚落的绷带："这些消毒药水也很重要，能防止感染。"她的指尖拂过医药箱里的注射器，突然想起被她刺中的那个男人瞳孔扩散的瞬间，胃部一阵抽搐。
程远将战术手电咬在嘴里，借着光亮整理压缩饼干："但这次行动太冒险了。"他撕开包装纸的动作顿了顿，"那群人知道我们有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老周皱着眉头往门上贴胶带："要不再加固下防御？把三楼的铁丝网拆下来装到二楼窗口？"
"不行。"程远立刻否决，"拆铁丝网动静太大，而且我们需要保留制高点。"他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依旧是无服务的状态，"从明天开始，实行三班倒警戒，我值午夜到凌晨的班。"
林夏突然抓住程远的手腕："等等！我们还拿了他们的对讲机！"她从医药箱底层翻出个沾满灰尘的对讲机，天线己经弯折，"说不定能监听到其他掠夺者的动向。"
老周眼睛一亮："对！我年轻时当过电工，应该能修好这个。"他接过对讲机，用指甲抠开后盖，露出里面错综复杂的线路。
程远却盯着对讲机若有所思："先别开机，万一频率被锁定，等于给他们指路。"他突然起身，将战术手电固定在墙角，光线斜斜地照亮三人的脸，"我们得重新规划物资分配。老周，你统计下食物存量；林夏，整理药品清单；我去检查防御工事。"
楼道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翻找声。林夏数着抗生素的数量，每数一盒就用记号笔在纸箱上画一道。老周蹲在台阶上，用铅笔在笔记本上计算卡路里，橡皮屑簌簌落在膝盖上。程远则拿着扳手，将楼梯间的扶手一根根拧紧，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程远。"林夏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那些方便面......我们是不是该留几包给隔壁的王奶奶？她一个人带着小孙女......"
扳手重重砸在扶手上，发出"当"的巨响。程远背对着两人，声音冷得像块冰："不行。"
"可是她们己经三天没出过门了！"林夏提高音量，"上次我听见小孙女在哭......"
"所以你想让她们带着哭声暴露我们的位置？"程远猛地转身，额角青筋暴起，"还是打算用我们拿命换来的物资，去喂两个随时可能变成灰尸的人？"
老周赶紧站起身打圆场："要不这样，明天我从通风管道送点饼干过去？保证不暴露......"
"够了！"程远踹翻脚边的纸箱，压缩饼干撒了一地，"你们以为这是过家家？知道那些掠夺者为什么盯上药店吗？因为有人心软收留了个受伤的女人，结果她半夜打开了门！"他弯腰捡起一块饼干，在掌心捏得粉碎，"在这个世界，心软就是慢性自杀。"
林夏咬着嘴唇不说话，眼眶却红了。老周默默捡起地上的饼干，装进密封袋："程远说得对，安全第一。不过小林，你要是发现王奶奶那边有异常......"他顿了顿，"咱们再商量。"
程远别过头，抓起对讲机塞进背包："我去顶楼检查。"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只剩下林夏压抑的抽噎声和老周翻找工具的叮当声。
月光从破损的窗玻璃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一道惨白的光带。林夏忽然注意到墙角有个黑色的影子在蠕动，尖叫着抄起手术刀——却发现是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猫，正对着散落的饼干屑嗅来嗅去。
"别怕。"老周掏出半根火腿肠，掰成小块放在掌心。小猫警惕地后退两步，又慢慢凑上来，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呼噜声。林夏看着小猫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想起被她杀死的那个男人，倒下前也是这样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老周，"她轻声说，"我们会不会......变得和那些掠夺者一样？"
老周摸着小猫的脊背，指甲缝里还沾着修理对讲机时的机油："不会的。"他的声音很轻，"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带着人性活下去。"
楼顶传来程远挪动重物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的乌鸦。林夏抱紧医药箱，抗生素的纸盒硌着肋骨，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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