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辰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放下汤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望向院门的方向,沉默良久,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黑瞎子停下了削苹果的动作,看着承诺瞬间失神、空洞而苍白的脸,又看看谢雨辰沉默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低下头,用力攥紧了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粗糙的果皮深深嵌入他的掌心。
房间里一片死寂。阳光依旧温暖,药味依旧浓郁。但承诺却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体内那道不断逸散能量的核心裂隙深处弥漫开来,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
尘封的冰河之下,那道被撕裂的裂隙,不仅吞噬着维系他存在的能量,也在无声地吞噬着他刚刚在这个“家”中寻找到的、名为“守护”的暖意。张麒麟的离去,如同一把冰冷的钥匙,打开了名为“别离”的闸门。而这,或许仅仅只是开始。
张麒麟的离去,如同抽走了西合院一根无形的承重柱。那份沉默的守护所带来的安全感,被一种沉甸甸的空洞和挥之不去的寒意取代。承诺的身体在谢雨辰和黑瞎子小心翼翼的呵护下缓慢恢复,胸前的伤口结了厚厚的、紫红色的痂,每一次呼吸带来的撕裂感逐渐被一种深入骨髓的闷痛取代。低烧如同狡猾的幽灵,时而退去,时而又在某个深夜悄然袭来,啃噬着他残存的气力。
而真正蚕食他生命的,是体内那道被彻底撕裂的“尘封冰河”。
芯片核心的裂隙如同贪婪的巨口,日夜不停地吞噬着来自星辰巨石的能量。芯片的警报声成了他意识深处永恒的背景音:
“能量逸散速率:基准值280%…持续上升中…”
“能量储备:22.1%…21.7%…21.3%…(持续下降)”
“警告:核心结构稳定性严重恶化!二次崩溃概率持续攀升!”
“高级功能受限程度:90%…感知钝化…逻辑迟滞…信息处理效率低于常人…”
世界在承诺眼中彻底褪去了清晰的轮廓,变得模糊而遥远。窗外的老槐树不再是枝干虬结、嫩芽初绽的生命体,而是一团晃动的、绿意朦胧的色块。谢雨辰和黑瞎子的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棉絮传来,需要他耗费极大的精力去分辨其中的含义。他甚至无法再集中精神去看完一页书,那些曾经一目了然的文字,此刻如同扭曲的蝌蚪,在眼前游弋不定。
最让他感到恐慌的,是思维的凝滞。他试图回忆“蜂巢”实验室某个复杂的粒子模型,结果脑海中只有一片混沌的迷雾。他试着帮谢雨辰估算一笔账目,简单的加减法都让他头痛欲裂,核心传来阵阵尖锐的抽痛。他像一台被拔掉了大部分内存和CPU的超级计算机,空有庞大的架构,却只能运行最基础的程序。
这种退化,是比胸前伤口更深的屈辱和绝望。他不再是那个能洞悉环境、解析万物的“未来战士”,只是一个反应迟钝、需要人时刻照顾的累赘。
谢雨辰的忧虑日益深重。他请遍了京城里有名的老中医,开出的药方越来越复杂,药味越来越浓烈刺鼻。承诺每次都顺从地喝下,苦涩的汁液灼烧着食道,却如同泥牛入海,丝毫无法撼动体内那道冰冷的能量裂隙。谢雨辰看着承诺日渐空洞的眼神和越发迟缓的反应,俊美的面容上笼罩着化不开的阴霾,眼底深处是掩藏不住的焦灼和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他开始推掉越来越多的生意应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承诺的房间里,或是安静地看书,或是握着承诺冰凉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那份来自生命本源的寒意。
黑瞎子则变得更加沉默。他不再搜寻那些稀奇古怪的“补品”,墨镜也很少戴了,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曾经的戏谑和精光被一种深沉的、如同困兽般的焦虑和自责取代。他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的角落,对着那棵老槐树发呆,一坐就是半天。偶尔,他会拿出那把随身携带的匕首,在磨刀石上反复地、用力地打磨,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嚓嚓”声,仿佛要将心中那无处发泄的愧疚和无力感都倾注在刀刃上。他看向承诺的目光,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探询和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仿佛在祈求原谅,又仿佛在确认这个被他“害”成这样的人,是否真的还在。
承诺能感觉到他们的痛苦。每一次谢雨辰握住他冰凉的手时,那份温热中传递的沉重担忧;每一次黑瞎子投来那充满愧疚的眼神;每一次他因思维迟滞而无法回应他们的问题时,空气中弥漫开的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都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刺在他日渐麻木的心上。
愧疚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得他几乎窒息。是他拖累了他们。是他这个来自未来的“麻烦”,打破了他们原本或许惊险却也自在的生活,让他们背负上了无法卸下的沉重枷锁。他不再是助力,而是负担。一个随时可能熄灭、让他们所有付出化为乌有的沉重负担。
冬日的寒风,裹挟着第一场细碎的雪粒子,敲打着窗棂。夜幕早早降临,西合院里点起了昏黄的灯火。承诺靠在床头,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却依旧感觉不到多少暖意。低烧如同鬼魅般再次缠了上来,让他昏昏沉沉。谢雨辰坐在床边的灯下,手里拿着一本账簿,眉头紧锁,心思却显然不在那些数字上。黑瞎子则坐在角落的小凳上,低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捻着一枚铜钱,眼神空洞。
一片令人压抑的寂静中,承诺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桌角。那里放着一只青瓷碗,碗底残留着一点黑褐色的药渣。碗壁上,映着油灯昏黄跳动的火苗。火苗的光影在瓷碗光滑的曲面上扭曲、晃动…
突然!
承诺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极其尖锐、如同冰锥凿穿颅骨般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核心深处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意识!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从他喉咙里挤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
“噗——!”
一大口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腥味的液体猛地从他口中喷出!如同泼墨般,溅洒在身前雪白的被褥上,洇开一片刺目惊心的、粘稠的暗红!
血!
是血!
剧烈的咳嗽紧随而至,承诺佝偻着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痛苦地喘息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染红了嘴角和下巴。胸前刚刚愈合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承诺!”
“小祖宗!”
谢雨辰和黑瞎子如同被惊雷劈中,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谢雨辰手中的账簿“啪”地掉在地上,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看着被褥上那片触目惊心的暗红和承诺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黑瞎子更是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扑到床边,双手颤抖着想去扶住承诺,却又怕弄疼他。
“药!老吴!快拿止血散!还有参汤!”谢雨辰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恐惧而变调嘶哑,他手忙脚乱地用衣袖去擦承诺嘴角的血,那温热的、粘稠的触感让他手指冰凉。
老吴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看到这景象也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去翻找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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