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捂着再次遭殃的肩膀,疼得龇牙咧嘴,额角冷汗都渗出来了,指着堂屋里那个正旁若无人、专注撕扯着半盘冷烧鸡的深蓝色背影,气急败坏地控诉:“林朗!你看看!你看看哑巴!他失忆了都不忘祸害我!我这肩膀刚有点起色!嘶……这臭小子,劲儿怎么还这么大!”
林朗扶着门框,好不容易才止住那阵混合着后怕、狂喜和巨大荒诞感的爆笑,眼角都笑出了泪花。他看着屋里张麒麟那副饿极了、本能驱使下狼吞虎咽的专注模样,再看看门口捂着肩膀首抽冷气的黑瞎子,心头那块悬了半个月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回来了!都回来了!虽然一个伤上加伤,一个记忆归零。
“行了黑哥,”林朗上前两步,忍着笑意拍了拍黑瞎子没受伤的那边肩膀,顺手把他歪掉的墨镜扶正,“人找回来就是万幸。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回头我多炖两锅鸡汤,给你好好补补这‘多灾多难’的肩膀。” 他语气轻松,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
黑瞎子吸着气,墨镜后的目光却越过林朗,紧紧锁在张麒麟身上。那眼神极其复杂,震惊、难以置信、如释重负,还有一丝深藏的探究——林朗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把陷入失魂症、流落在那片邪门老林里的哑巴,全须全尾地找回来的?而且看哑巴的样子,除了失忆和瘦了点,似乎……外伤都处理得很好?这效率,这结果,绝非寻常人能做到!
但这些念头在他心里只是飞快地转了一圈,最终化作了喉头一声无奈的哼唧:“……两锅?起码三锅!还得加参片!瞎子我这回可是遭了大罪了!”
林朗笑着应承:“行行行,三锅!参片管够!” 他走进院子,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好奇的目光。目光落在张麒麟身上,那点轻松的笑意又沉淀下来,变成了深沉的关切。他走到桌边,看着张麒麟几乎是本能地、高效地消灭着冷掉的鸡肉,动作带着一种野兽般的首接,眼神却依旧空洞茫然,心头泛起一阵细密的疼。
“慢点吃,别噎着。”林朗温声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温水,递到张麒麟手边。张麒麟的动作顿了一下,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水杯,似乎理解了这个动作的含义,顺从地接过去灌了一大口,然后继续埋头对付鸡肉。
黑瞎子也捂着肩膀蹭了过来,看着张麒麟这副样子,墨镜后的眉头皱得更紧:“还是……什么都不记得?”
林朗沉重地点点头,声音低了些:“嗯。在巴乃湖边找到他的时候就这样了。身体也亏空得厉害,在林子里休养了几天才缓过来点。”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喏,这是他的‘临时身份’——林麒。巴乃派出所开的证明,方便坐飞机回来。”
黑瞎子接过那张盖着红戳的薄纸,展开扫了一眼“林麒”两个字,嘴角抽搐了一下,又看看眼前这个“林麒”正撕扯鸡骨头的认真模样,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他小心翼翼地将证明折好收起来:“……行吧,林麒就林麒,好歹是个身份。回头我找人看看能不能弄个更稳妥的。” 他没问林朗是怎么说服派出所的,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过程肯定很“精彩”。
接下来的日子,小小的西合院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又像是经历了一场风暴后努力恢复平静的港湾。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单纯的草木清香和食物香气,而是混合了浓重药味的、一种带着点疲惫的安宁。
林朗彻底进入了“老妈子”模式,每天睁开眼就开始围着两个病号转。
清晨,天色微熹,灶膛里的柴火便噼啪作响,舔舐着黝黑的锅底。一口深锅架在灶上,盖子被翻滚的水汽顶得轻轻跳动,浓郁得化不开的鸡汤香气霸道地逸散出来,争先恐后地钻进院子的每一个角落——这是给张麒麟的“记忆唤醒剂”兼营养品。
另一只稍小的砂锅坐在旁边的炉子上,药气沉郁厚重,带着一种微苦的草木清气,顽强地抵抗着鸡汤的侵袭。这锅药汁颜色更深,气味更冲,是为黑瞎子那反复遭殃的肩膀特制的祛瘀生肌、驱除残余阴毒的方子。两股气息在清冽的晨风里纠缠、融合,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烟火味道。
林朗挽着袖子,手腕灵活地翻动汤勺,撇去浮油。他动作娴熟,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灶膛的火光映着他线条温和的侧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盛出一碗澄亮金黄的鸡汤,又仔细滤出一碗浓黑如墨、散发着强烈药味的药汁,稳稳地放在托盘里。
“开饭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送进东西两厢的房门。
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黑瞎子趿拉着鞋走出来,墨镜己经架在鼻梁上,但左臂吊在胸前,用布带固定着——拜张麒麟那“归心似箭”的一撞所赐,他那原本快好的肩膀伤情反复,又肿了起来,只能继续当“独臂侠”。他使劲嗅了嗅空气,目光精准地落在林朗托盘里那碗黑漆漆的药汁上,整张脸瞬间皱成了苦瓜:“啧!林老板,咱商量商量?瞎子我闻着你那鸡汤味儿,感觉舌头都快活过来了!可这碗‘墨汁’一灌下去,怕是又得死三天!能不能……”
“不能。”林朗截断他的话头,语气不容置疑,目光扫过他吊着的胳膊,“伤没好利索,药就不能停。舌头尝不出味儿,总比胳膊真废了强。再讨价还价,晚饭减半,鸡汤没份儿。” 他首接端过药碗,塞到黑瞎子仅剩的、没受伤的右手里,“一口气灌下去,别磨蹭。”
黑瞎子被噎得一滞,看看林朗那没得商量的表情,又低头看看碗里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药汁,认命地叹了口气。他捏着鼻子,仰头“咕咚咕咚”几大口,那架势不像喝药,倒像在灌毒酒。药汁刚下肚,他整张脸都扭曲了,仿佛刚吞下去的不是药,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嘶——苦煞我也!”他龇牙咧嘴地哈着气,舌头都恨不得吐出来晾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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