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内的气氛，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法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泥塑的雕像。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感觉，自己坚守了数百年的信仰，那个由“佛法”、“因果”、“善恶”构筑起来的，庄严而又稳固的世界，正在被眼前这个女子的几句话，冲击得支离破碎。
他引以为傲的“佛眼”，看不穿对方的“妖丹”，反而被当成了“有缺陷的探测器”。
他奉为圭臬的“因果报应”，被对方解释成了“能量守恒”和“信息残留”。
就连他认为最神圣的“天道”，都被对方质疑为“缺乏普适性的糊涂昏君”。
他所有的“理论武器”，在这个女子的面前，都失效了。
被拆解，被分析，被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名为“科学”的逻辑，重新定义。
这种感觉，比他降服过的任何一个强大妖魔，都要让他感到无力和挫败。
打，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说，他更是被对方，用一种更高维度的“道理”，驳得体无完肤。
他还能怎么办？
法海看着林薇，看着她那双平静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眼眸。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输了。
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名正言顺地，对她动手的“证据”。
他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在“道理”上，说服她的论据。
他就像一个手持大刀长矛的古代将军，闯进了一个满是火枪大炮的未来战场。
无论他多么勇猛，多么坚定。
最终的结果，都只能是惨败。
法海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那高大的身躯，此刻看起来，却有几分萧索。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再待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只会让他那颗，本就己出现裂痕的“禅心”，被对方那套可怕的“科学理论”，侵蚀得更加严重。
“好。”
法海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妖孽。”
他终究，还是用回了这个，他最熟悉，也最能给他安全感的称呼。
因为，他只有将对方，死死地钉在“妖孽”这个标签上，才能勉强维持住，自己那即将崩塌的世界观。
他握紧了手中的锡杖，对着林薇，说出了他今天，唯一一句，能挽回些许颜面的“狠话”。
“你所作所为，无论说得多么天花乱坠，终究，是旁门左道。”
“老衲今日，暂且放你一马。”
“但你给老衲记住。”
他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不甘。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你今日种下的‘因’，终有一日，会结出你自己，都无法承受的‘恶果’。”
“到那时，老衲会再来找你的。”
说完，他不再看林薇，也不再理会外面那些围观的百姓。
他猛地一跺脚，转身，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消失在了天际。
他走得，很急，很狼狈。
像是在逃离。
逃离这个，让他感到无尽困惑和挫败的地方。
逃离这个，用“科学”，将他的“佛法”，践踏得一文不值的，可怕的女子。
诊室里，又恢复了平静。
许仙和小青，连忙冲了进来。
“白姑娘，你没事吧？”许仙紧张地问。
“姐姐，那老和尚没把你怎么样吧？”小青也一脸关切。
“我能有什么事。”林薇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仿佛刚才，只是送走了一个普通的病人。
她走到门口，抬头，望向法海消失的方向。
许仙和小青，都以为她在担心那个老和尚会去而复返。
却只听到，她用一种极其轻微的，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
“大师。”
“祝您在‘唯物主义’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许仙和小青，都听得一头雾水。
只有林薇自己知道，她在法海离开的最后一刻，悄无声息地，将一本她用灵能“复刻”的，关于“基础物理学”和“逻辑学入门”的“信息数据包”，打入了他的识海之中。
她知道，那个固执的老和尚，今晚，恐怕要失眠了。
而这，就是她送给他的，一份小小的，“学术交流”的赠礼。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临安府的风波，就这么，在一次外人看来，云里雾里的“辩论”中，落下了帷幕。
但所有人都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那个红衣僧人的出现，像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
虽然短暂，却让所有人都窥见到了，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所隐藏的，更深层次的，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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