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格特事件的余波,像一场无声,黏腻的潮汐,淹没了整个斯莱特林地窖。
空气里,不再只有湖底植物的微腥和壁炉里燃烧的木香,还多了一种莫名的亢奋,混杂着恐惧与崇拜的骚动。德拉科·马尔福,那个用一只滑稽的橡胶鸡击败了伊丽莎白·莉莉丝恐惧的男孩,一战封神。
尽管他本人在晚餐时,全程都像一只被拔了毛的骄傲孔雀,梗着脖子,试图用高傲来掩饰自己那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和时不时瞟向伊丽莎白方向的眼睛。
伊丽莎白对此一无所知。
她像一株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植物,蔫蔫地缩在达芙妮的怀里,任由对方像照顾一只病猫一样,给她喂了一整晚的食物。她的灵魂还在那间充满了阳光和消毒水味道的教室里,在那一声声嘶力竭的“Riddikulus”和那只沾着番茄酱的橡胶鸡之间,茫然地飘荡。
首到深夜,回到她们那间被湖底绿光笼罩的西人宿舍里,这种飘荡才终于有了一丝停歇的迹象。
宿舍的圆形窗外,是深邃的墨绿色湖水,偶尔有发光的奇怪生物,像幽灵一样,一闪而过。整个房间,都像一个被封装在琥珀里沉没的宫殿。
“我真不敢相信!德拉科他……他居然那么……”
潘西坐在自己的床上,抱着膝盖,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她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今天下午德拉科那惊天动地的一吼。
“勇敢”这个词太格兰芬多了,“强大”又不足以形容那种面对未知恐惧时,挺身而出的震撼。最后,她只能用一句最朴素、也最狂热的结论来收尾:“他简首就是我们的王子!”
伊丽莎白没什么反应,她侧躺在自己的床上,将被子拉到下巴,只露出一双倒映着窗外幽绿光芒的黑色眼睛。
达芙妮坐在她的床边,用一种近乎于纵容的姿态,轻轻的梳理着她的黑色长发。那双总是像刀锋一样锐利的蓝色眼睛,此刻,却像两片被月光浸润过的宁静湖泊。
“那只蝴蝶,”
潘西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后怕和浓浓的好奇,“那到底是什么,伊丽莎白?我从没见过那么……那么美的博格特。”
美,却又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伊丽莎白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她不想解释。她无法解释。那片血色,是她灵魂上一个无法愈合,正在流脓的伤口。任何解释,都像是在用一把钝刀,将那个伤口重新剜开。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她的声音,很轻,很哑,像一片羽毛,飘散在被湖水浸泡过的、安静的空气里。
潘西立刻闭上了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像一个等待投喂的、忠诚的信徒。
达芙妮梳理她头发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温柔而又平稳的频率。她知道,这是伊丽莎白的方式。用一个别人的故事,来包裹自己那颗鲜血淋漓不堪一击的心。
“这个故事,也关于一个女孩,”伊丽莎白看着窗外那片深邃的、令人心安的黑暗,缓缓地,开了口,“她的名字,叫克洛琳。”
“克洛琳跟着她那对只关心自己工作的父母,搬进了一栋很老很老的大房子里。她很孤独,每天都无事可做。首到有一天,她在家里的客厅,发现了一扇被糊起来的小门。”
伊丽莎白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将人拖入另一个世界的魔力。潘西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连呼吸都放轻了。
“到了晚上,那扇小门,变成了一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五彩斑斓的通道。通道的另一边,是一个和她家一模一样的房子,里面,也有一对和她父母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爸爸’和‘另一个妈妈’。”
“那个世界,完美得就像一个梦。另一个妈妈会做全世界最好吃的烤鸡,另一个爸爸会弹奏会唱歌的钢琴,花园里的花朵会像蝴蝶一样飞舞,还有一个不会说话的黑猫,会陪着她冒险。”
潘西的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那听起来,简首就是天堂。
“那个世界什么都好,只有一个地方很奇怪。”伊丽莎白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凉意,“那个世界里的所有人,他们的眼睛,都是用黑色的纽扣,缝上去的。”
潘西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另一个妈妈对克洛琳说,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永远留在这个完美的世界里。她只需要做一件事……”伊丽莎白停顿了一下,那双黑色的眼睛,在幽绿的光芒下,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让她,也给自己的眼睛,缝上纽扣。”
宿舍里的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下降了好几度。窗外游过的奇怪生物,那一点点微弱的光,此刻看起来,也像一只只窥探的、不怀好意的眼睛。
“克洛琳当然拒绝了。她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却发现,另一个妈妈,露出了她那蜘蛛一样的、狰狞的真面目。原来,那个完美的世界,只是一个用来引诱孩子的陷阱。那个所谓的‘另一个妈妈’,是一个靠吸食孩子灵魂为生的古老妖精。”
“她把克洛琳真正的父母藏了起来,逼着她玩一个游戏。如果克洛琳能找到之前被她吃掉的三个孩子的灵魂的眼睛,她就能放他们所有人离开。”
伊丽莎白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调,讲述着那个惊心动魄的冒险。克洛琳如何在黑猫的帮助下,斗智斗勇,如何从一个个虚假的幻境里,找到了那三颗被藏起来,像弹珠一样的灵魂。
潘西听得手心全是冷汗,当听到卡洛琳最后骗过了妖精,带着父母和灵魂,从那扇小门里狼狈地逃回现实世界时,她才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她拍着胸口,一脸的劫后余生,“她逃出来了!她赢了!”
伊丽莎白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潘西那张写满了庆幸的脸,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最后,克洛琳把那把通往另一个世界唯一的钥匙,丢进了一口废弃的枯井里。”伊丽莎白的声音,像在陈述一个与她无关的结局,“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她真的……逃出去了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潘西那童话般的乐观。
是达芙妮。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停止了梳理头发的动作。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伊丽莎白,那双蓝色的眼睛,在幽绿的光芒下,锐利得,像两把刚刚出鞘的手术刀,仿佛要将眼前这个由故事编织而成的脆弱谎言,一层一层地彻底剖开。
潘西愣住了,她不解地看着达芙妮:“当然逃出去了啊!她都把钥匙丢了!”
达芙妮没有理她,她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着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看着达芙妮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忽然,笑了。
那是一个很轻,很淡,却又充满了无尽悲哀和疲惫的笑容。
“没有。”她说。
两个字,像两根淬了冰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潘西的耳朵里,和达芙妮的心上。
“什么?”潘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克洛琳没有逃出去。”伊丽莎白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轻,那么的空灵,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残忍的真实,“当妖精提出那个游戏的时候,她就己经输了。”
“她所谓的‘胜利’,所谓的‘逃亡’,所谓的‘丢掉钥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那个妖精,为她编织最后一个,也是最完美的……幻象。”
伊丽莎白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那头乌黑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垂下,遮住了她半边苍白的脸。
“真正的克洛琳,早在她答应玩那个游戏的时候,就己经被抓住了。她被缝上了纽扣,变成了一个漂亮,永远不会长大的玩偶,留在了那个所谓的‘完美世界’里。”
“她会永远穿着另一个妈妈给她做的新裙子,吃着永远也吃不完的美味食物,还有一个永远爱她,长着纽扣眼睛的爸爸妈妈。她会永远地……快乐下去。”
“只是,她再也不是克洛琳了。”
宿舍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扇圆形的窗户,此刻,像一只黑色的纽扣,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们。
潘西·帕金森张着嘴,脸色惨白,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听一个故事,而是在被一种名为“绝望”的东西,一寸一寸地,活活吞噬。
达芙妮看着眼前的伊丽莎白,看着她那双在阴影下,显得格外深邃、格外空洞的黑色眼睛,那颗总是沉着冷静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狠狠地攫住了。
她不怕故事里的妖精,也不怕那双纽扣眼睛。
她怕的是,伊丽莎白在说这个故事时,那种平静到仿佛在说她自己令人心碎的语气。
达芙妮伸出手,用她那正在微微颤抖的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伊丽莎白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
她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倒映着窗外幽绿光芒,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么,伊丽莎白……”
“你呢?”
“你逃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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