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问话,像一把钥匙,插进了宿舍里那片被湖水浸泡的空气里,然后,轻轻地,转动了一下。
“咔哒。”
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是潘西·帕金森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惨白的脸。
也是伊丽莎白那层用来包裹自己,由故事和谎言编织而成,坚硬却又脆弱的壳。
“那么,伊丽莎白……”
“你呢?”
“你……逃出来了吗?”
达芙妮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看不见的针,穿透了故事的幻象,穿透了时间的隔阂,精准地、刺向了那个坐在床上、被阴影笼罩的灵魂。
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都失去了声音。
只剩下窗外那只黑色的纽扣,和达芙妮那比湖水更深、比刀锋更锐利的双睛。
潘西屏住了呼吸,她看看达芙妮,又看看那个一动不动的伊丽莎白,她听不懂她们之间那场充满了谜语的交锋,但她能感觉到,那股“真实”的恐怖。
时间,被拉成了一根即将断裂的蛛丝。
伊丽莎白看着达芙妮,看着她那张总是带着一丝疏离和优雅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她从未见过的,近乎于执拗的担忧。
她想起了那个会用笨拙的体温来温暖她的达芙妮。
想起了那个在站台上,用眼神告诉她“与有荣焉”的达芙妮。
想起了那个在所有人面前,毫不犹豫地将她护在身后的达芙妮。
她不是妖精。
她是那个,唯一一个,能看见她灵魂上那道正在流脓的伤口,却非但没有逃跑,反而笨拙地,想要伸手过来,帮她擦拭血迹的傻瓜。
伊丽莎白那颗沉入冰冷深海的心,忽然,被一种酸涩的,无法言喻的情感,给狠狠地烫了一下。
那张总是苍白而又平静的脸上,那双总是空洞而又死寂的黑色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像是被融化的冰川,轰然崩塌了。
然后,她笑了。
那不是之前那种充满了悲哀和疲惫的虚假笑容。
那是一个……像个被惯坏了的孩子,在最亲近的人面前,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和伪装,带着一丝赖皮和撒娇,真实的笑容。
“还没有。”
她开口,声音不再是空灵,而是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柔软的沙哑。
她看着达芙妮那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脸,看着她那双写满了担忧的蓝色眼睛,嘴角的笑意,变得更加狡黠,也更加……理首气壮。
“所以,”
她伸出双臂,像一只终于找到巢穴的疲惫黑猫,对着那个唯一能让她放下所有戒备的人,提出了一个蛮横的要求,
“需要达芙妮……一个充满了爱意的抱抱,才能好起来。”
“噗——”
那根紧绷的蛛丝,断了。
空气里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烟消云散。
潘西愣在原地,她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啪叽一下,摔回了原地。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自己那颗本来就不太够用的小脑袋,彻底变成了一锅黏糊糊的、充满了问号的粥。
【等……等等?什么情况?刚才的气氛不是马上就要死人了吗?怎么突然就开始要抱抱了?!】
而达芙妮,她看着眼前这个上一秒还像个快要碎掉的悲伤幽灵,下一秒就变成了耍赖撒娇的粘人精的家伙,那颗一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那颗总是像冰一样冷、像刀一样锐的心,在这一刻,软得一塌糊涂。
她脸上那层属于格林格拉斯的骄傲面具,在那双写满了“快来抱我”亮晶晶的黑色眼睛的注视下,彻底碎裂,只剩下了一片狼藉,无可奈何的、却又甜得发腻的纵容。
“傻瓜。”
她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却听不出一丝责备,只有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然后,她坐到床边,在潘西那震惊,茫然,仿佛在看什么年度魔幻大戏的目光中,将那个己经迫不及待凑过来、温暖的身体,一把,紧紧地,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伊丽莎白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达芙妮的颈窝。
那里,有达芙妮身上独有,像冬日初雪混合着古老羊皮纸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还有她那平稳而有力、正在跳动的心跳。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
像一个坐标,像一个锚点,将她那艘在充满了血色和绝望的记忆海洋里,破破烂烂的小船,牢牢地,固定在了这个充满了真实体温,温暖的港湾里。
她不是克洛琳。
她没有被缝上纽扣。
她那把通往另一个世界,沾着血的钥匙,此刻,正被一个温暖的固执、比她更懂得如何去爱的傻瓜,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谢谢……”
一句轻不可闻,带着浓重鼻音的感谢,从达芙妮的颈窝里,闷闷地传了出来。
达芙妮抱着她的手臂,下意识地,又收紧了一分。
“笨蛋。”
她又骂了一句,却将自己的下巴,轻轻地,抵在了伊丽莎白那柔软的乌黑发顶上,用一种近乎于虔诚的姿态,轻轻地,蹭了蹭。
潘西·帕金森坐在自己的床上,呆呆地看着那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看着她们之间那种旁人无法插足,亲密而又自然的氛围,她那颗刚刚才经历了过山车般起伏的小心脏,又被一种陌生,酸溜溜的、名为“羡慕嫉妒恨”的情感,给彻底淹没了。
她也想抱抱女王陛下啊!
但她不敢。
她只能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一只被排除在外、可怜、圆滚滚的鹌鹑,在心里,默默的把那个把女王陛下惹哭的博格特,和那个最后抢走了所有风头的德拉科·马尔福,一起骂了一百遍。
这一夜,伊丽莎白睡得格外安稳。
没有摄魂怪,没有博格特,也没有那只翅膀弯曲,沾着血的蓝色蝴蝶。
她的梦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她梦见了德拉科·马尔福。
他不再是那个高傲,讨厌、总是找茬的小少爷。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明显不合身的骑士盔甲,手里举着一只巨大、油腻腻的橡胶鸡,像个傻瓜一样,挡在她的身前,对着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那画面,滑稽得可笑,却又……温暖得,让人想哭。
然后,画面一转。
她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原上,周围是呼啸、能将人灵魂都冻僵的寒风。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孤独下去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从身后,将她紧紧地抱住。
她回头,看见了达芙妮。
她那双总是锐利的蓝色眼睛,像两颗被极北的寒风打磨了千年、纯净的蓝宝石,里面没有丝毫的温情,只有属于头狼、绝对的孤傲和……守护的意志。
那眼神,和她那头银色的守护神,一模一样。
伊丽莎白从梦中惊醒。
天,还没亮。
宿舍里,一片宁静。圆形窗外,是深邃、墨绿色的湖水,有几只发光的水母,像天灯一样,缓缓地漂浮而过。
潘西睡得很沉,嘴角还挂着一丝可疑的晶莹。
而达芙妮,就睡在她的身旁。
她侧着身,面对着自己,呼吸平稳而又绵长。那头金色的长发,像流动的月光,铺满了整个枕头。那张总是带着一丝骄傲和疏离的脸上,此刻,在湖底幽绿的光芒映照下,显得格外宁静,也格外……柔和。
伊丽莎白看着她,那颗刚刚才从梦境的震撼中挣脱出来的心脏,又一次,漏跳了一拍。
一个荒谬、疯狂、却又带着宿命般启示的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劈开了她脑中的混沌。
狼。
孤傲,冰冷,强大,却又无比渴望温暖。
用一生,去守护唯一的……伴侣。
伊丽莎白看着达芙妮那张安静的睡颜,那双刚刚才从绝望深渊里爬出来的黑色眼睛,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比看到格林德沃越狱,比面对自己的博格特,都更加强烈的、足以将她整个世界观都颠覆的……巨大的、荒诞的……震撼。
【我操……】
【不会吧?】
【我的守护神……该不会……是因为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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