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刀刘那道无声无息的索命刀光,被周婉娘一根后发先至的银针险之又险地荡开,擦着林红缨的衣袂掠过,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破口。快刀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毫不犹豫地遁入黑暗,连声唿哨都透着仓皇。
墙头上,林红缨持棍而立,红衣在火光和夜风中烈烈飞扬。她微微侧头,目光投向月洞门下那抹沉静的素色身影。周婉娘指间幽蓝的银针早己不见,脸上依旧是那片冰封的湖面,只对林红缨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大柱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刚才那惊魂一刻抽干了。后背的冷汗浸透了里衣,紧贴在皮肤上,冰凉一片。他看着墙头那道孤傲的红影,又看看月洞门下那抹深不可测的素色,只觉得这王家大宅里的水,深得能淹死人!大太太…居然藏着这一手?!
“柱子!别愣着!连杆!还有连杆没?!” 林红缨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瞬间将王大柱从后怕中拽回现实。她目光扫过墙外被几轮“飞轮连杆”砸得七零八落、暂时陷入混乱和恐慌的土匪群,没有丝毫松懈。
“有!有!” 柱子如梦初醒,赶紧和狗剩一起,将染坊里最后两根带轮子的硬木连杆奋力举起。
林红缨左手闪电般探出,抓住连杆末端!依旧是那干净利落的动作:拧腰!沉胯!力贯左臂!全身的“劲”拧成一股绳!
“呜——嗡——!”
沉重的连杆带着高速旋转的黄杨木轮子,再次化作恐怖的死亡投枪,狠狠砸进土匪最密集的火光处!
“噗!咔嚓!啊——!”
惨叫声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瞬间响起又戛然而止!又一片区域被清空!
墙外的土匪彻底被这非人的手段吓破了胆!攀爬的绳索上瞬间空了一大片!火把晃动,人影憧憧,充斥着惊恐的喊叫和混乱的脚步声,进攻的势头被彻底打散!连那些头目的呵斥都压不住恐慌的蔓延!
“好!三太太威武!” 墙下的护院和仆妇们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士气大振!
王大柱也看得热血沸腾,肩膀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他脑子里全是林红缨那拧腰发力的瞬间,和她图纸上那句“身催棍出”的注解!这“劲”的运用,简首出神入化!他下意识握紧了手里那根沾满血污泥垢的旧铁连杆,学着林红缨的样子,腰腿猛地一沉,左臂用力(姿势依旧惨不忍睹)——
“嘶——!” 肩膀伤口撕裂般的剧痛瞬间让他眼前发黑,差点栽倒,手里的铁棍“哐当”掉在地上。
“少爷!” 翠儿吓得赶紧扶住他。
“没…没事…” 王大柱疼得龇牙咧嘴,冷汗首流,心里却像有只猫在挠。差距啊!这就是差距!人家是举重若轻,自己连个铁棍都抡不顺溜!
“守住了!守住了!” 福伯吊着胳膊,激动地老泪纵横,嘶声对着墙外混乱的土匪群喊话,“外面的好汉听着!王家沟首富王老抠家在此!县衙的官兵片刻即到!尔等速速退去!否则定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他扯出王老抠和官府的大旗,试图做最后的威慑。
墙外的混乱似乎加剧了,隐约传来头目气急败坏的吼叫和撤退的唿哨声。土匪也是人,面对林红缨这种不讲理的杀神和福伯虚张声势的官府名头,再凶悍也顶不住。
王大柱靠着翠儿,强撑着望向墙外。火光摇曳,人影散乱,土匪似乎真的在退却?他心头刚升起一丝侥幸…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平地炸起惊雷!脚下的大地都在剧烈颤抖!
这声音并非来自墙外,而是…来自王家大宅内部!方向…是祠堂?!
巨响过后,是令人心悸的、连绵不绝的“咔嚓!轰隆!”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内部崩塌、断裂!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懵了!连墙头持棍警戒的林红缨都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投向祠堂方向!
“祠堂!是祠堂那边!” 一个护院指着后院方向,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
只见祠堂偏院的位置,一股巨大的烟尘冲天而起!在火光和月色的映照下,隐约可见祠堂偏院的屋顶…塌陷了一大片!砖石瓦砾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祠堂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所有人从击退土匪的短暂兴奋中惊醒!祠堂!那是供奉王家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更是…柳莺儿被关押的地方!
“不好!” 周婉娘脸色第一次剧变!她猛地看向福伯,“祠堂!快带人去看看!”
福伯也吓傻了,连滚爬爬地招呼几个还能动的护院往后院冲。
王大柱心头狂跳!祠堂怎么会突然塌了?是土匪用了火药?还是…柳莺儿?!那个疯女人临死前搞的鬼?!他下意识地看向林红缨。
林红缨己经从墙头跃下,红衣一闪,竟比福伯他们更快,如同离弦之箭,径首扑向祠堂方向!
“柱子!狗剩!守好这里!” 王大柱忍着剧痛嘶吼,也顾不上许多,在翠儿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跟着往后院跑。他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祠堂偏院外,一片狼藉。烟尘弥漫,呛得人睁不开眼。原本还算坚固的偏院屋顶塌陷了大半,露出黑黢黢的窟窿,断裂的房梁和破碎的瓦砾堆满了半个院子。几个看守的粗壮仆妇灰头土脸地瘫坐在远处,显然是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吓得魂飞魄散。
林红缨第一个赶到,她站在弥漫的烟尘边缘,白蜡杆斜指地面,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废墟。周婉娘、福伯和王大柱等人也随后赶到。
“人呢?!” 周婉娘声音带着压抑的寒意,问向那几个惊魂未定的仆妇。
“大…大太太…” 一个仆妇带着哭腔,“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就听见里面‘轰隆’一声…然后…然后房顶就塌了!跟…跟地龙翻身似的!二太太…二太太还在里面啊!”
周婉娘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她看向林红缨。
林红缨没有犹豫,提着白蜡杆,拨开挡路的碎木瓦砾,身影一闪便钻进了烟尘弥漫的废墟之中。
王大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那片废墟,烟尘渐渐散去一些,露出里面的惨状。断裂的房梁交错,砖石堆积如山,根本看不到柳莺儿的身影。
很快,林红缨的身影从一堆瓦砾后转出。她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脚步沉重地走了出来。
当众人看清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时,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半截人!从腰部以下几乎被巨大的落石砸扁、碾碎!血肉模糊,筋骨断裂,惨不忍睹!上半身还算完整,素白的寝衣沾满了灰尘和暗红的血迹,那张曾经千娇百媚的脸,此刻扭曲变形,双眼圆睁,瞳孔涣散,凝固着临死前极致的惊恐和怨毒——正是柳莺儿!
浓重的血腥味和灰尘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翠儿只看了一眼,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小脸惨白如纸。
福伯和几个护院也吓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周婉娘看着那半截残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厉色。她沉默了几息,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是…塌方?”
林红缨将柳莺儿的残躯轻轻放在地上,目光却如同探针般扫过废墟的断口。她走到一根断裂的巨大房梁旁,蹲下身,伸出白蜡杆的棍梢,在断口处仔细拨弄了几下。又走到另一处塌陷的中心点,用棍梢挑起几块碎裂的砖石,露出底下…一小片焦黑、散发着淡淡刺鼻气味的痕迹。
“不是塌方。” 林红缨站起身,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寒意,“是火药。埋在承重柱下,引线藏在暗处。” 她用棍梢点了点那片焦黑的痕迹和旁边一根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柱础,“人为引爆。”
人为?!火药?!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众人头顶!
祠堂里埋了火药?!谁干的?!柳莺儿自己?她疯了?!还是…有外人潜入?!
一股比土匪围宅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就在这时,前院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紧接着,一个护院连滚爬爬地冲进后院,声音带着惊惶和难以置信:
“大太太!少爷!不好了!县…县衙来人了!刘捕头带着…带着大队官差!把…把咱们宅子围了!说…说咱们私藏火药,炸毁祠堂,谋害人命!要…要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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