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日子终于到了，村长和大队长格外重视，特意去公社申请拖拉机来护送考生。
刘招娣提前准备馒头大饼，饭桌上叮嘱闺女：“千万不能吃外人给的吃食，小心考试时拉肚子，水都不能乱喝一口，知道吗？”
几个闺女满口应下。
她又专门拍了拍林夏的肩膀，“小夏你一定要谨慎，别着了坏人的道。”
看见林夏乖乖点头，她才稍稍放下心，催促几人去洗漱早点休息。
晚上，刘招娣给闺女们把被角掖严实，她坐在院子里一动不敢动，隔壁林家全是坏东西。
若是爬进她家院里，给水里下泻药，给屋里吹，种种阴谋诡计在她脑海浮现。
她一夜未眠。
天刚蒙蒙亮，全家起床送考生，瞧大闺女林春带几个妹妹顺利爬进车斗，刘招娣才松口气。
林家只有夏沐参加高考，宋玉拗不过丈夫，只能闷闷不乐站在人群里。
她望着知青们热情高涨的脸庞，村里几个高中生也大胆参加考试，而她在城里的老同学也全报考了，一股不甘涌上心头。
“都别怕！今年考不上，明年娘继续供你们高考，考到你们考上为止。”刘招娣朝车斗里喊话。
她眼里泛起泪花，闺女啊，娘盼着你们有个好前程。
路上知青们喊起响亮的口号：“知识改变命运，高考成就未来。努力拼搏考上大学，高考加油！”
拖拉机突突突开动，迎着飘落的雪花向县城方向驶去。
林春用围巾裹好脑袋和脸，她眼神提防周围，谁也不能耽误妹妹们高考。
林秋被沈云舟护在怀里挡风，两人小声鼓励对方。
林冬贴紧林夏坐，她这次和二姐一个考场，她打定主意寸步不离粘着人，不允许出半点岔子。
她们去的时间太早，学校大门紧闭，考生们心不在焉啃起自带干粮。
夏沐悄然隐入人群，高考恢复是件大事，不少热心群众自发前来给考生加油助威。
一个西五岁的小孩，怯生生扯动林春的衣角，“姐姐，送给你。”
她递出一朵纸制的花朵，眼睛亮晶晶的。
林春心软成一团，她蹲下摸了摸女孩的头道谢。
就在这时，一个老太太不小心撞到她后背，手贴到人后瞬间挪开，马不停蹄张嘴道歉。
夏沐眉头一皱，老太婆收他那么多钱，让她针对林秋做手脚，怎么搞错人了。
林冬眼疾手快扶起大姐，姐妹几人默契退到角落，和外人拉开距离。
没一会学校大门从里面打开，考生们散开各自寻找考场。
林春首呼晦气，她和夏沐分到同一间教室，其他妹妹则在后面的考场。
监考老师板着脸，逐一核验完考生信息，才放人进入考场，他站在讲台上严厉扫过全场。
冷声提醒道：“同学们，必须严格遵守考试纪律，不准夹带任何与考试内容相关的资料，禁止交头接耳。”
“都听明白了吗？现在开始发卷。”
林春右眼皮子一跳，她心神不宁检查文具，在老师发的草稿纸上试笔，今天出门就带了点干粮，全放在妹夫书包里，她是两手空空进来的。
她静下心端详一遍试卷，许多题都在书本上见过，顿时信心大增。
与之相反的夏沐，他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好几个题目脑子里有印象，却答不出来。
他抬眼偷瞄林春，女人下笔飞快，脸上竟然还带着笑意。
夏沐猛地站起身，他举手高喊：“老师！我要举报前面这位女同学，她携带小抄不尊重高考。”
全教室的目光聚集在两人身上，有淮水村的知青站出来反驳：“老师，他胡说八道，林春姐不可能作弊。”
林春胸口骤然一紧，她脸刷一下白成纸，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
监考老师快步走到她面前，目光严肃审视她全身，将手伸进口袋查探。
一张陌生的纸上写满密密麻麻小字，众目睽睽之下从她裤兜里翻找出来。
“考生林春作弊！取消高考资格，请你立刻离开考场，大学不欢迎你这种品行不端的学生。”
旁人惊讶唾弃的目光，伴随老师冰冷的话语宣告林春死刑。
她浑身颤抖被两个老师架出考场，倔着头死死盯住夏沐，是他设计害她。
她恨自己不够谨慎，失魂落魄被赶出校门，门外等候的人群暗自打量她，无人注意一个老太太心虚偷偷溜走。
“考试不是刚开始吗？这姑娘怎么又出来了？出了什么事？别的学生还在正常高考吗？”
“准没好事，你瞧就她一人被赶出来，谁知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林春眼眶通红，牙齿咬破嘴唇，跌跌撞撞冲出人群。
早上莫莹莹出门买菜，老太太让她晚些时候，扶她去学校接孙女们吃晚饭，最好留在家里住一晚方便明天考试。
她眯起眼去瞧蹲在墙角的姑娘，那人也不嫌埋汰坐在雪地里，裤脚被落雪打湿一片。
“你是…林春？”
“怎么了这是？没去参加高考吗？快起来上我家换身衣服，别着凉冻到了。”
莫莹莹放下菜篮子，两只手塞进林春腋下，半搂着拖起人往家里挪动。
林春呆愣愣借力站起身，“我没事，多大点事，明年继续复考就成。”
她说着说着落下眼泪，本来学习上就没天赋，妹妹们轮番上阵给她补课，明年她独自去考，还能考中吗？
以后妹妹都是大学生，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真给家里丢脸。
可把徐老太心疼坏了，粗声使唤徐大壮去烧热水，她把孩子往热炕上推，揽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开解。
莫莹莹叹口气去厨房煮姜汤，老太太从林春嘴里问出前因后果，她咬紧后槽牙，眼神锐利得惊人。
能生出徐大壮这样胆大心细的儿子，徐老太绝不是个简单人物，她瞧着林春安静躺在炕上，眼角的泪像一串串珍珠，她的心都要碎了。
出门凑到徐大壮耳边，声音透出一股狠劲，“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别落下把柄。”
徐大壮眼神一凛，默默点点头，立刻动身套上厚外套。
徐老太脱下外衣挤到林春身旁，跟她讲大道理：“乖乖，除了高考还有别的路子能走，明年咱们继续考都成，别伤心了，奶奶还有棺材本给你兜底。”
林春懂事点点头，埋在徐老太脖颈哇哇大哭，哭完她擦干净眼泪。
眼神转为坚定：“奶奶说的对，这点小事打倒不了我，我要让害我的人看着，我林春以后比他过的好。”
徐老太欣慰拿热毛巾给她擦脸，嘴里哄人：“小春有志气。”背过身时，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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