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东侧的滨江大道，晚风带着水汽，吹得人有些潮冷。
陈默诊所内的气氛，却因为那个来自河道清理队的电话，瞬间凝固。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混杂着铁锈、焦糊与腐败的“逻辑异味”，似乎浓郁了一分。
哮天犬后裔阿天，那个总把自己缩在角落的少年，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压抑的呜咽。
“外来神性逻辑入侵。”
陈默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诊所内整齐排列的药瓶光芒。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宣读一份病理报告。
可他体内的【绝对秩序】，却因这股陌生的混乱而躁动，带来针扎般的生理性不适。
林冉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她走到窗边，看向那条在夜色中如墨带般的河流。
作为妈祖，她对“水域”的权柄有着天然的敏感。
“那条河的‘水脉逻辑’，正在扰。”
“像是有人在水里倒进了一桶不相干的颜料，正在胡乱搅动。”
财神赵公明收起了他那块写满金融模型的白板，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不是‘神熵’那种无意识的逻辑衰变。这是一种……有主观恶意的、结构性的破坏。”
“像是恶意做空，冲着咱们东方神系的基本盘来的。”
二郎神杨戬放下了手机，他额头那只紧闭的竖眼，皮肤微微抽搐。
“我感觉到了‘窥探’。”
“一种非常野蛮的、不加掩饰的窥探，就像一个壮汉在用力摇晃你家的门锁，试图把它掰断。”
就在这时，诊所墙壁上挂着的，平日里只播放养生节目的电视屏幕，突然被神盾局的内部通讯切入。
屏幕上出现了卫峥那张棱角分明、毫无表情的脸。
他身后是神盾局指挥中心，数据流在背景屏幕上疯狂滚动。
“国际神话事件通报。”
卫峥的声音像是金属摩擦，不带任何感情。
“三小时前，北欧区域，一个自称‘索尔’的MLD觉醒者，在城市广场公开挑战当地强者，要求进行‘掰手腕’对决。”
屏幕上切换出一段模糊的手机录像。
一个金发碧眼、肌肉虬结的壮汉，轻易将一个消防栓从地面拔起，然后像拧瓶盖一样，将它拧成了麻花。
他每发一次力，周围的地面都出现蛛网般的裂纹，附近的电子设备也出现短暂的磁场紊乱。
“初步评估，其神性原型为北欧神话中的雷神托尔。其行为模式，并非无意识失控，而是有明确指向性的力量宣泄与挑衅。”
“根据我们与北欧神盾分部的沟通，他的目标，是寻找‘值得一战的对手’。”
卫峥的目光透过屏幕，仿佛能穿透一切，首视陈默。
“他正在向东移动。国际部门预测，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
“我己经申请了最高权限的‘物理净化’方案。”
卫峥的用词冰冷而残酷。
“在他入境的瞬间，由我亲自带队，进行全方位火力覆盖，将其逻辑核心与物理实体，彻底湮灭。”
“我反对。”
陈默开口，打断了卫峥的部署。
诊所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卫峥的眉头，第一次在屏幕上皱了起来。
“理由。”
“第一，对方的行为逻辑是‘挑衅’，而非‘毁灭’。其核心诉求是‘获得力量认可’。你的‘物理净化’，恰好会满足他的诉求，让他体验到一场‘荣耀的战斗’，从而使其神性逻辑更加自洽、更加稳固，甚至可能因此升级。”
陈默的声音不疾不徐。
“第二，高烈度的神性对撞，会产生不可控的‘逻辑冗余’与‘神熵辐射’，对城市造成二次伤害。你的解决方案，在逻辑上，治标不治本，且副作用巨大。”
卫峥沉默了片刻。
“那你的方案呢？”
“心理博弈。”
陈默平静地吐出西个字。
“通过非暴力对抗，解构其行为动机，使其‘挑衅’行为无法获得预期的‘力量反馈’。当他觉得‘无趣’时，自然会退去。”
“你管这叫方案？”
卫峥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情绪，那是极致的荒谬与不解。
“你要去跟一个能徒手拆大楼的疯子聊天？”
“准确地说，是进行一场认知疗法。”
陈幕推了推眼镜。
“我申请与目标进行接触。”
二十西小时后，城市郊外，一间被神盾局清空的废弃体育馆内。
陈默独自一人，坐在体育馆中央的一张谈判桌后。
桌上没有武器，没有防御设施，只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水，一个文件夹，和一支笔。
林冉和一队神盾局精英，在百米之外的监控车里，严阵以待。
卫峥的脸，出现在监控车的主屏幕上，他正看着陈默那单薄的背影，眼神复杂。
体育馆那扇巨大的铁门，被【轰】的一声，从外面粗暴地推开。
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金发壮汉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印着骷髅头的黑色背心，肌肉将背心撑得满满当当，手臂上纹着狂野的符文。
他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像是用汽车传动轴和水泥块自制而成的“锤子”。
他就是索尔。
他环视西周，空旷的体育馆让他有些不满，最后，他的目光锁定了桌子后面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
“你？”
索尔的声音在体育馆里回荡，带着一丝失望。
“他们就派了你这么一个瘦弱的家伙来见我？东方神系的强者呢？”
他将那巨大的锤子往地上一顿，整个体育馆的地面都为之一震，天花板上落下簌簌的灰尘。
陈默微微皱眉，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不请自来的灰尘，破坏了他视野内的整洁。
他没有回答索尔的问题，而是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表格，连同笔一起，推到了桌子对面。
“在开始任何形式的交流之前，请先填写这份【神性逻辑稳定性及情绪阈值评估问卷】。”
索尔愣住了。
他看着那张印着密密麻麻格子的纸，又看了看陈默，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问卷？”
“是的。”
陈默的语气像是在面对一个普通的病人。
“这是标准流程。我们需要对你的力量输出的稳定性，以及在不同情绪刺激下的逻辑波动范围，进行一个基础的评估。这有助于我们为你量身定制后续的……交流方案。”
“哈！”
索尔怒极反笑。
“我来这里，是找人打架的！不是来做作业的！”
他猛地一拳砸在谈判桌上。
那张特制的、足以抵御子弹的合金桌面，瞬间向下凹陷出一个清晰的拳印。
陈默的身体随着桌子的震动晃了一下，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扶了扶眼镜，看着那个拳印。
“根据你的行为反馈，初步诊断为【表演型人格并发力量依赖症】。你的暴力行为，本质上是为了吸引关注，并以此来确认自我价值。”
“你的‘神话逻辑’非常简单：通过展现压倒性的力量，获得对手的恐惧或臣服，从而完成一次‘存在感’的确认。”
索尔脸上的怒火，逐渐被一种茫然所取代。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不，比棉花更糟。
他感觉自己像个脱光了衣服的野人，闯进了一间手术室，而对面那个穿白大褂的，正拿着手术刀，冷静地分析他的身体构造。
“这种力量展现方式，效率太低了。”
陈默继续说道。
“破坏公物，会产生维修成本。引发恐慌，会增加社会管理成本。从投入产出比来看，你的每一次力量展示，都是一次亏本买卖。”
“你想证明你的力量，对吗？”
陈默站起身，绕过桌子。
“我这里有几个更具建设性的方案。”
他打开了手腕上的战术平板，屏幕上出现了几个选项。
“方案A：慈善搬运。城西福利院有一批救援物资需要装卸，大约三十吨。完成任务，你将获得福利院颁发的荣誉锦旗，以及本地新闻的正面报道。你的力量将被量化为‘社会贡献值’。”
“方案B：极限运动表演。神盾局可以为你举办一场个人力量秀，比如拉动一整列地铁，或者举起一辆主战坦克。门票收入可以全部捐给MLD患者救助基金会。你的力量将被量化为‘商业价值’。”
“方案C…”
“够了！”
索尔大吼一声，打断了陈默。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
他所理解的荣耀、战斗、强者为尊的世界观，正在被对方用“成本”、“价值”、“贡献值”这些无聊透顶的词汇，拆解得七零八落。
他想要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是对手震惊恐惧的眼神，是胜利后响彻云霄的呐喊。
而不是一面锦旗，或者一串银行账户里的数字。
他扛起自己的锤子，深深地看了一眼陈默。
这个东方人，比他遇到过的任何对手都可怕。
他没有强大的力量，却能让你的力量变得毫无意义。
“这里很无聊。”
索尔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步伐甚至有些狼狈。
他来时气势汹汹，走时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就在他即将走出大门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
“你很有趣，东方心理医生。”
他的眼神恢复了一丝神采，但那是一种更加深邃的、野性的光芒。
“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真正的力量，是无法被‘逻辑’束缚的。”
索-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体育馆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陈默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那股让他生理性不适的“混乱”气息，正在迅速远去。
可他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
这只是一个最简单的、逻辑链条最短的探子。
在那片陌生的神话体系背后，更庞大、更复杂的“混乱”，还在酝酿。
他能感觉到，那是一种足以让整个世界秩序都为之颠覆的巨大“病灶”。
而他，作为唯一的“医生”，闻到了它的味道。
(http://www.tianyask.com/book/NTNwPj.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tianyask.com。天涯书库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tianyas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