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的质问——“还是因为你长得…更像妈妈？”——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维奥莱特的心脏。
她翠绿的眼眸猛地睁大，里面盛满了震惊、受伤和难以置信的痛楚。她看着哈利，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他脸上那份因斯内普而扭曲的愤怒，此刻竟指向了自己。
空气仿佛凝固了，格兰芬多长桌周围的窃窃私语也瞬间消失，只剩下哈利带着怒意和委屈的喘息声。
维奥莱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哈利的每一个字都在她脑海里尖锐地回响。
她想起西奥多检查报告上哈利身上那些陈旧的伤痕和骨折痕迹，想起姨妈家那狭窄黑暗的储物间，想起哈利初到波特庄园时那小心翼翼、营养不良的样子……为了弥补他缺失的温暖，她费尽心思准备一日三餐的魔药，熬夜熬制调理身体的药剂，甚至请求西奥多动用诺特家的关系寻找更温和的配方……她所做的一切，难道就换来一句“因为你更像妈妈”的指控吗？
巨大的委屈和一种被至亲误解的冰冷瞬间淹没了她。
她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原本因纳威而稍显沉重的心情，此刻更是沉入了谷底。
就在这时，紧跟着维奥莱特过来的赫敏·格兰杰正好听到了哈利最后那句尖锐的质问。
赫敏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怒火。
她一步上前，挡在僵硬的维奥莱特身前，对着哈利厉声道：“哈利·波特！你怎么能这么说维奥莱特？！她是你的妹妹！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就因为斯内普对她稍微不那么刻薄一点？这难道是维奥莱特的错吗？！”
赫敏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凝滞的空气，也劈得哈利浑身一颤。
他看着维奥莱特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此刻却盈满水光、充满了受伤和疏离的翠绿眼眸，看着赫敏愤怒而维护的神情，再看看周围同学惊愕、不赞同的目光……一股强烈的悔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愤怒的堤坝。
他……他刚才说了什么？他怎么能把对斯内普的怒火，迁怒到维奥莱特身上？他怎么能用“更像妈妈”这样的话去刺伤她？妈妈……那是他们共同的母亲啊！
哈利张了张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喉咙像是被堵住了，那句“对不起”卡在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维奥莱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下喉头的哽咽。
她不再看哈利，只是轻轻拉住了赫敏的手臂，声音低哑而疲惫，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赫敏，我们走吧。” 她甚至没有再看哈利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多余的痛苦。
赫敏狠狠瞪了呆若木鸡的哈利一眼，立刻反手紧紧握住维奥莱特冰凉的手，用力地点点头：“好，我们走！”
她像护崽的母狮一样，拉着失魂落魄的维奥莱特，挺首脊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格兰芬多长桌，快步走向拉文克劳的方向。
哈利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徒劳地停在半空，看着妹妹那抹火红的长发决绝地消失在礼堂门口，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罗恩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儿……你刚才……唉……”
晚餐在一种极其压抑的气氛中结束。哈利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罗恩想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沉默地收拾餐盘，离开了喧嚣的礼堂，走向通往格兰芬多塔楼的回廊。
就在他们穿过一条挂着古老挂毯的走廊时，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波特。”
哈利和罗恩脚步一顿。西奥多·诺特从一根巨大的石柱后走了出来。
他银色的头发在走廊壁灯下泛着冷光，灰蓝色的眼眸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任何温度地锁定在哈利身上。
显然，关于晚餐时格兰芬多长桌争执的消息，己经像野火一样传开了。
西奥多双手插在长袍口袋里，姿态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没有废话，首接切入主题，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字字如冰锥：
“我听说，你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最伤人的话，质问了你自己的妹妹？”
西奥多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哈利惨白的脸。
哈利感到一阵难堪的燥热涌上脸颊，他梗着脖子：“这不关你的事，诺特！”
“不关我的事？” 西奥多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维奥莱特·波特是我的朋友。看着她因为你那愚蠢的迁怒而受伤，这让我很不愉快。”
他向前逼近一步，灰蓝色的眼眸里终于燃起了一丝压抑的怒火：“哈利·波特，自从你回到魔法界，维奥莱特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是她把你从德思礼家那个地狱接回来的吗？不是！是她把你和你的妹妹分开的吗？更不是！那是邓布利多的决定！是伏地魔的罪孽！你凭什么把这份怨气撒在她身上？就因为她被留在了波特庄园，没有和你一起在碗柜里长大？！”
西奥多的话像重锤，狠狠砸在哈利的心上，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罗恩想开口反驳，却被西奥多那冰冷的气势慑住。
“你以为，”西奥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贵族式的、冰冷的愤怒，“你以为纯血继承人的教育、未来家主的培养，是什么轻松愉快的游戏吗？你以为维奥莱特在波特庄园那些年，是躺在画像的赞美声中无所事事吗？你不知道她为了达到那些严苛的标准，付出了多少！你不知道她为了理解那些枯燥的家族契约、繁复的礼仪、艰深的魔法理论，熬了多少夜，流了多少汗！你不知道她被那些挑剔的画像和苛刻的家族魔法逼到崩溃边缘又自己咬牙站起来多少次！”
西奥多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加有力，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哈利的心坎：“你以为送到你手里那些‘温暖’的、‘修复’的魔药，是她挥挥手变出来的？还是她出去请哪个魔药大师熬制的？哈利·波特，你太天真了！那是她！维奥莱特·波特！她自己！在庄园的魔药实验室里，一遍遍尝试，一次次失败，熬到眼睛通红，小心翼翼控制着火候和剂量，亲手为你熬制的！为了让你健康，为了让你少受点过去的苦！”
他盯着哈利震惊而茫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落下最后的审判：
“她做这一切，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补偿，仅仅因为你是她的哥哥！她唯一的亲人！而你，哈利·波特，你是怎么回报她的？用‘更像妈妈’这样一把最钝的刀，去剜她的心！”
说完，西奥多不再看哈利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智商的侮辱。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同样被震撼到的罗恩，转身，银发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走廊深处，留下哈利和罗恩呆立在原地，如同两尊被雷劈过的雕像。
哈利脑子里一片轰鸣。
西奥多的话像一把钥匙，粗暴地打开了他刻意忽略的记忆之门：维奥莱特在波特庄园书房里疲惫的身影；她端来魔药时眼底淡淡的青黑；她提起庄园画像“教导”时一闪而过的无奈；还有床头柜上那个精致温暖的“晨星”闹钟……她默默地做了这么多，而他，却只看到了斯内普那点可笑的“区别对待”，并用最伤人的方式去刺伤她……
巨大的悔恨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哈利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回到格兰芬多塔楼，热闹的公共休息室也无法驱散哈利心中的冰冷。
他把自己摔在床上，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只黄铜的“晨星”闹钟正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顶端的小金凤凰安静地栖息着，红宝石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正温和地注视着他。
这是维奥莱特的心意，无声的守护和关怀。
哈利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温润的金属表面，冰冷的触感却让他感到一阵灼痛。西奥多的话反复在耳边回响：“……亲手为你熬制的……”“……仅仅因为你是她的哥哥……”
他真是个混蛋。
天底下最蠢的混蛋。
第二天下午，维奥莱特刚从草药温室出来，身上还带着泥土和阳光的气息。她独自抱着书，沿着城堡的石阶向下走，准备回拉文克劳塔楼。心情依旧有些低落，昨晚哈利的质问和离开时的心痛感尚未完全消散。
刚走到通向黑湖草坪的石阶中段，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的拱门里闪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哈利。
他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碧绿的眼睛里充满了懊悔和紧张，双手插在口袋里，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小石子。他的头发比平时更乱了，显然一夜没睡好。
“维…维奥莱特，”哈利的声音有些干涩，“能…能跟我来一下吗？去…去黑湖边走走？” 他不敢看妹妹的眼睛，目光飘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
维奥莱特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那点郁结的委屈和难过，忽然就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点无奈的叹息和淡淡的酸涩。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石阶，穿过绿草茵茵的斜坡，来到黑湖岸边。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在湖面上，泛起细碎的金光。
微风拂过，带来湖水的清新气息和远处打人柳沙沙的声响。
巨乌贼懒洋洋地伸出一条巨大的触腕在水面摆动。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美好。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哈利几次欲言又止，脸憋得通红。终于，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鼓起全部的勇气看向维奥莱特。
“莱蒂，”他用了那个专属的昵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对不起。昨天晚上……我……我太混账了。我不该那么说你，更不该……不该用妈妈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被斯内普气昏了头……” 他语无伦次，脸涨得通红，碧绿的眼睛里满是真诚的懊悔，“西奥多……他说得对。我不该迁怒你……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等待审判的孩子。
维奥莱特静静地看着他。阳光勾勒着他瘦削的侧脸，那头和自己一样遗传自父亲的黑发倔强地翘着。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话语里的悔意和那份笨拙的真诚。
心中的最后一丝阴霾被湖风吹散。
她没有说什么“没关系”，也没有长篇大论地指责或教育。
她只是向前走了一小步，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哈利紧握成拳、微微发抖的手。
哈利猛地抬头，撞进维奥莱特那双清澈的翠绿眼眸里。
那里没有责备，没有疏离，只有熟悉的、温暖的、带着一丝无奈笑意的光芒，如同黑湖上跳跃的阳光。
“笨蛋哥哥。”维奥莱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鼻音，却清晰地传入哈利耳中，如同最温柔的赦免，“下次再这样，我就让查勒斯爷爷的画像跟你谈谈家族团结的重要性，他能说上三天三夜不带停的。”
哈利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释然和暖流席卷了他。
他反手紧紧握住妹妹温暖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甚至有点傻气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兄妹俩相视一笑，所有的隔阂与委屈在阳光和湖风中烟消云散。不远处的山毛榉树下，抱着书“恰好”路过的赫敏看到这一幕，嘴角也悄悄弯起了一个欣慰的弧度。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
黑湖的水波温柔地荡漾着，映照着霍格沃茨城堡古老的轮廓，也映照着这对历经波折终于学会彼此依靠的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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