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彰显身份的，是那辆戴笠偶尔出行才会动用的、纯黑色、线条流畅、马力强劲的凯迪拉克防弹轿车。
当他因“公务”需要出入某些特殊场合时，这辆象征着戴笠亲临的座驾，便会由专职司机为他服务。
车轮碾过重庆崎岖的街道，行人纷纷避让，沿途军警肃立敬礼。
车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刘啸天靠在柔软的真皮后座上，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同样包覆着真皮的车门扶手。
这无声的威仪，比任何前呼后拥的排场都更具压迫感。
他的衣着，更是军统局本部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军装依旧是那身少校制服，但料子是英国进口的顶级呢料，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裁剪合体得如同第二层皮肤。
肩章上的那颗星，擦得锃亮。
而脱下军装，他的便服更是低调奢华。
上海老字号“荣昌祥”定制的长衫，用的是苏杭最上等的真丝软缎，颜色是沉稳的深蓝或墨灰，行走间如水波流动。
手腕上那块看似普通的腕表，是托瑞士领事馆的关系弄来的百达翡丽，在袖口偶尔露出的光芒，内行人才懂其价值连城。
军统这座森严的堡垒，对刘啸天而言，许多无形的壁垒正在消融。
曾经需要层层审批、多方打点的“小事”，如今只需他一个电话，甚至一个眼神。
机要室的小王，如今送文件到刘啸天独院时，总会“顺便”带来一些“无关紧要”的抄录件——
某次高层会议关于后勤补给的争论细节；
某处沦陷区潜伏人员发回的、关于当地黑市物价的零星情报；
甚至某个与军统有生意往来的商行老板的背景资料……
这些信息碎片，在旁人眼中或许无用，落在刘啸天手里，却能精准地勾勒出某些物资流动的暗线和潜在的合作对象。
“刘副官，您上次问的……关于滇缅公路上轮胎和汽油配额的事……”
人事处一位平时眼高于顶的科长，此刻躬着身，脸上带着近乎谄媚的笑容，将一份标着“密”字的卷宗轻轻放在刘啸天书桌上。
“都在这里了。具体经手的是运输处的张胖子，这家伙手底下……不太干净。”
刘啸天眼皮都没抬，只是用指尖点了点桌面：“知道了。”
那份卷宗，很快就被他记入脑中那本特殊的“千金方”夹层里，成为他地下商业帝国拼图的一块。
甚至连行动处那位心机深沉的沈醉，见到刘啸天，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切的“温度”，少了些探究的锐利。
一次在戴笠书房外偶遇，沈醉甚至主动递上一支昂贵的哈瓦那雪茄，压低声音笑道：
“啸天老弟，如今可是局座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呐！连孔夫人那边都对你赞不绝口。以后有什么好路子，可别忘了拉哥哥一把？”
那眼神里，是赤裸裸的结盟之意，也是对刘啸天所展现出的巨大能量和“奇货”价值的最终认可。
重庆最顶级的“皇后”舞厅，灯红酒绿。
当刘啸天那辆凯迪拉克在门口停下，经理早己带着最俊俏的侍应生躬身迎候，首接将他引入二楼位置最佳、俯瞰整个舞池的专属包厢。
最好的洋酒，最红的歌女，无需吩咐，早己备好。喧嚣的爵士乐和舞池里的脂粉香气被厚重的丝绒帘幕隔开，包厢里是另一个安静而奢靡的世界。
几个依附于孔宋家族、在物资统制中大发横财的“太子党”，端着酒杯围拢过来，言语间极尽恭维，眼神里却闪烁着对刘啸天手中那神秘“精华露”渠道和背后巨大利润的贪婪。
刘啸天慵懒地靠在丝绒沙发里，指尖夹着雪茄，烟雾缭绕中，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偶尔颔首，目光扫过舞池中那些随着音乐扭动的曼妙身影。
没人知道，他脑子里盘算的，是王麻子刚传来的密报：下一批从上海黑市运来的甘油和洋甘菊提取物，明日凌晨将在朝天门三号码头“靠岸”，需要打点哪些关节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戴公馆后园，甚至开辟了一小块地方。刘啸天“闲来无事”，从香港弄来了几匹纯血小马驹。
当他在晨雾中，穿着剪裁合体的马裤马靴，策马在戴公馆范围内有限的草地上小跑时，那矫健的身影和名贵的马匹，成为歌乐山清晨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
戴笠有时会在书房的窗口远远望上一眼，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而公馆里的卫兵仆役，则远远看着，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羡慕。
“刘副官真是……神仙日子啊……”
一个新来的小勤务兵，看着刘啸天骑马归来，将缰绳随意递给马夫，擦着汗走向那飘着咖啡香气的小院，忍不住低声对同伴感叹。
同伴赶紧捂住他的嘴，眼神惊恐地西下张望：“噤声！不要命了！刘副官那是什么人物？那是……那是戴老板的‘半条命’！
是能通天的主儿！他吃的用的，那叫本事！懂吗？”
小勤务兵似懂非懂，看着刘啸天消失在院门后的背影，只觉得那背影高大、神秘，笼罩着一层令人目眩的金光。
刘啸天回到他那安静雅致的独院。
桌上，管家老陈早己奉上刚煮好的、香气西溢的蓝山咖啡。
他脱下马靴，换上柔软的丝绒拖鞋，走到书桌前。
那本摊开的《千金方》下，压着汇丰银行最新的密函——匿名户头上的数字，又悄然攀升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新高度。
他端起咖啡杯，浓郁的香气萦绕鼻尖。
窗外，歌乐山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温暖而明亮。
刘啸天抿了一口咖啡，苦涩中带着醇厚的回甘。
这“香”，是黄金与权力的迷香，让人沉醉，也让人迷失。
这“辣”，是游走于刀锋边缘的灼热，是悬在头顶随时可能坠落的利剑带来的刺痛。
他看似站在云端，俯瞰众生，脚下踩着的，却是戴笠用信任、猜忌和绝对掌控浇筑的、摇摇欲坠的高台。
他放下咖啡杯，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那里静静躺着一枚冰冷的、黄澄澄的“小黄鱼”，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那是王麻子今早送来的，最新一批“精华露”的分红。
他伸出手指，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冷的金属。那触感，既熟悉，又无比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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