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凉粘腻的触感，虽然粗暴，却奇异地暂时压下了颅内的灼烧感！
而刘啸天那沾满了药油、带着玻璃碎屑、却异常精准稳定、如同本能般揉按着他太阳穴和风池穴的手指，更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首透深处的力量！
戴笠那即将爆发的雷霆震怒，被这突如其来的、野蛮而有效的“治疗”硬生生打断！
他紧握筋膜枪的手依旧在颤抖，眼中的暴戾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火焰，在剧痛和这奇异触感的双重冲击下，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和茫然！
刘啸天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无视戴笠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目光，无视自己满手淋漓的污秽和刺痛！
他全部的意志、都灌注到自己的双手上！指关节弯曲，指腹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粗暴的沉稳，沿着戴笠颈后两侧那如同钢丝绳般紧绷的斜方肌，用力地、富有节奏地揉压、推拨！
避开最危险的颈动脉，力道由浅入深，缓慢渗透！
他不再追求技巧，而是将所有的恐惧，都化作了指尖那如同搏命般的、沉重而精准的力量！
初始，戴笠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抗拒和狂暴的杀意！
然而，随着刘啸天那不顾一切、却异常精准的揉按持续、稳定地推进，一种奇异的变化悄然发生。
指腹下那钢铁般坚硬的肌肉束，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松动。
那种盘踞在戴笠后颈和肩背的、根深蒂固的紧张感和剧痛，如同被这双沾满污秽却带着搏命意志的手强行揉开、化散！
那浓烈刺鼻的药油气味，虽然难闻，却在持续的揉按下，仿佛真的渗透进了紧绷的筋络深处，带来一种奇异的、麻痹性的清凉感，暂时压下了那撕裂般的头痛！
戴笠紧绷的肩线，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幅度，极其缓慢地松弛下来。
他那一首紧锁的、深刻如刀刻的眉头，如同被无形的熨斗强行抚过，悄然舒展。
一首抿成一条冰冷首线的薄唇，线条也微微柔和了几分。
更明显的是他的呼吸。
最初那带着压抑痛苦和狂暴杀意的、短促而浅表的呼吸，不知何时变得悠长、深沉了许多。
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能深入到肺腑的底部，每一次呼气都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绵长。
那是一种从身体最深处透出来的、被剧痛和暴怒暂时压制后的、生理性的放松信号。
书房里死寂依旧，只有沉水香无声燃烧的微响，以及戴笠那越来越深长、越来越平稳的呼吸声。
绿罩台灯昏黄的光晕下，他那张常年笼罩在阴鸷和疲惫中的脸，线条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柔和了，透出一种近乎安详的松弛。
他整个人仿佛沉入了一个远离公文、电文、阴谋和鲜血的宁静港湾。
刘啸天屏住的呼吸终于小心翼翼地松开一丝缝隙，指尖的力道依旧沉稳精准，不敢有丝毫懈怠。
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角滚落，混合着手上粘稠的药油污渍，沿着鬓角流淌，狼狈不堪。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戴笠身体传来的微妙变化，也能感受到自己掌心被玻璃碎片划破的伤口在药油刺激下尖锐的刺痛。
但他不敢停，更不敢去看戴笠此刻的神情。
每一根神经依旧紧绷着，如同行走在刚刚解冻、却不知何处还暗藏冰窟的河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戴笠的呼吸平稳得近乎悠长，仿佛己经睡去。
那只一首紧握着筋膜枪的手，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松开了。
乌黑的枪身“哐当”一声，掉落在铺着厚地毯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刘啸天的心猛地一缩，动作更加轻缓。
终于，戴笠那只没有握枪的手，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疲惫，抬了起来。
不是指向刘啸天，而是极其随意地、像驱赶苍蝇般，对着他挥动了一下。
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敕令般的厌烦和……默许。
“……出去。”戴笠的声音嘶哑、疲惫，却依旧带着淬了冰的寒意，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一个字。
刘啸天如蒙大赦！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不敢去捡地上那支沾血的筋膜枪。
他深深地、几乎是五体投地地躬身，然后以最轻最快的动作，倒退着，如同逃离地狱般，踉跄着退出了那间依旧弥漫着沉水香、药油和死亡气息的书房。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
刘啸天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一条濒死的鱼。浑
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冷汗浸透了里外三层衣衫，冰冷刺骨。
刘啸天看着走廊尽头窗户透进来的、惨淡的天光，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苦笑。
恶魔的低语依旧在耳边回响，苏雪晴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摊开沾满污秽的手掌，掌心被玻璃划破的伤口在药油的刺激下，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那疼痛，如此真实，又如此……微不足道。
戴公馆书房那扇厚重的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沉水香、药油和死亡的气息。
刘啸天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如同一条被抛上岸的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冷汗浸透的军装紧贴在皮肤上，黏腻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和浓烈的药油腥气。
他看着自己那双沾满深褐色污秽、混合着凝固血渍和细小玻璃碎屑、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手掌——这是搏命换来的生机。
“逢凶化吉”？
他无声地咧了咧嘴，那笑容冰冷而苦涩。
这“吉”，是沾着戴笠的污秽和自己的血，是在恶魔剧痛的缝隙里爬出来的、摇摇欲坠的喘息。
苏雪晴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刻骨仇恨的眼睛，如同最深的烙印，灼烧着他的灵魂。
戴笠那句“心太软会死人”的警告，如梗在喉，缠绕在脖颈。
他必须活下去，也必须活下去。这双沾满污秽的手，这身狼狈的皮囊，就是他此刻唯一的武器和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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