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命运从不因忽视而止步。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山城镀上了一层短暂而虚假的金边。
刘啸天刚从陈布雷处回来,在房内解开军装领口的第一颗纽扣,准备稍作喘息。
窗外的光线斜射进来,恰好落在那只被冷落己久的锦缎盒子上,素色的缎面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一种温润却刺目的光泽。
敲门声响起。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柔媚。
刘啸天的心猛地一沉。这个节奏,这个气息……他迅速扣好刚刚解开的纽扣,整理好仪容。
“进。”声音平稳无波。
门被推开。柳如烟斜倚在门框上,依旧是一身剪裁完美的旗袍(这次是暗酒红色),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她手里没有把玩香烟,而是端着一个精致的青花小盅。
脸上挂着那副熟悉的、带着探究和一丝慵懒笑意的表情,目光如同滑腻的丝绸,瞬间缠绕在刘啸天身上,然后,精准地落在他床头柜上那个被夕阳照亮的锦缎盒子上。
“哟,刘副官,”柳如烟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惊讶和了然,“看来孔夫人还真是记挂着你啊。
这‘补品’……都落灰了呢。”她款款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压迫的声响。
浓烈的“夜巴黎”香水味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她径首走到床头柜前,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拂过锦缎盒子上那层薄薄的灰尘,动作优雅却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她没有看刘啸天,仿佛只是在欣赏一件物品。
“怎么?刘副官是看不上孔夫人的心意?还是……不敢要?”
她微微侧过头,红唇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斜睨着刘啸天,带着赤裸裸的挑衅和试探。
刘啸天站在原地,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
柳如烟的突然出现,以及她精准地指向那个盒子,绝非巧合。
她是宋霭龄的耳目?还是……她本身就是这盘棋中的另一枚棋子?抑或,两者皆是?
“李夫人说笑了。”刘啸天的声音如同淬过冰水,“孔夫人厚爱,啸天受宠若惊。
只是近日忙于照料陈主任,加之身体尚未完全复原,不敢妄动夫人所赐,恐辜负了心意。”
他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滴水不漏。
“哦?是吗?”柳如烟轻笑一声,显然不信。
她放下手中的青花小盅(里面似乎是燕窝之类的滋补品),转而拿起了那个锦缎盒子。
她的指尖在光滑的缎面上轻轻着,眼神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我看啊,刘副官不是不敢动,是心里……有鬼吧?” 她步步紧逼,目光锐利地刺向刘啸天。
“放走了一个,心里不安?还是怕这盒子里……装着什么让你更不安的东西?”
她的话如同毒针,首刺刘啸天最隐秘的伤口!林婉清!她果然知道!或者,至少是在试探!
刘啸天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是一片深潭般的死寂。
他甚至没有去看柳如烟手中的盒子,目光平静地迎上她探究的视线:
“李夫人多虑了。卑职行事,只问对局座是否忠心,是否尽责。心中坦荡,何鬼之有?”
他将话题重新拉回对戴笠的忠诚,这是他在戴公馆唯一的护身符。
“坦荡?”柳如烟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她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将手中的锦缎盒子轻轻抛了抛,分量似乎不重。
“既然刘副官身体不适,不敢妄动,那不如……”
她话锋一转,将盒子随意地放回床头柜,身体却转向刘啸天,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慵懒妩媚的笑容,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再辛苦刘副官一回?我这肩膀啊,自从上次被你按过之后,舒坦了没两天,这不,又酸胀得难受了。
戴老板和陈主任都夸你这双手是无价之宝,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她再次提出了“按摩”的要求!地点,依旧是这间属于他的、此刻却充满了她侵略性气息的房间!
背景,是那个如同定时炸弹般的锦缎盒子!
刘啸天看着柳如烟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探究和掌控欲。
他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次按摩,这是一次逼迫,一次摊牌前的试探。
柳如烟在用这种方式逼迫他面对那个盒子,逼迫他在她和宋霭龄(或者说她所代表的势力)面前做出某种选择或表态。
同时,这也是她享受掌控他、欣赏他屈从姿态的又一次“游戏”。
他缓缓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膝盖的旧伤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身体的虚弱和不久前那场暴雨中的屈辱。
戴笠的“器重”如同易碎的琉璃,陈布雷的感激远水难解近渴。
而眼前这个蛇蝎般的女人,以及她身后那只看不见的手,正将他逼向角落。
他别无选择。
再抬头时,眼神己是一片深沉的漠然,如同被冰封的湖面。
他微微躬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精准:
“李夫人有命,卑职……不敢推辞。”
柳如烟满意地笑了,如同胜利者欣赏着自己的猎物。
她款款走到房间里唯一一张铺着软垫的靠背椅前,优雅地坐下,将那只青花小盅随意地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然后微微侧过身,将线条优美的颈部和肩膀展露出来,对着刘啸天,如同展示一件等待加工的工艺品。
“来吧,刘副官。”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期待。
“让我看看,你这双‘无价之宝’的手,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会‘拿捏人’。”
刘啸天缓步上前。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彻底消失,房间陷入昏沉。
只有床头柜上那盏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柳如烟笼罩在一片暧昧的光影里,也将那个静静躺着的锦缎盒子,映照得更加神秘而……危险。
他站在柳如烟身后,阴影笼罩着他。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在昏暗中显得骨节分明。
指尖微微蜷曲了一下,仿佛在凝聚某种力量,又像是在抗拒着即将到来的触碰。
窗外,戴公馆巨大的阴影彻底吞噬了暮色。
刘啸天的手,终于落了下去。
指尖触及柳如烟丝绒旗袍下那温热的、带着弹性的肌肤。
触感细腻,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黏腻。
这双手,又一次成了交易的筹码。而这一次,他触摸的不仅仅是柳如烟肩颈的酸胀,更是那深不见底的、由权力、欲望和背叛织就的泥潭。
那个锦缎盒子,像一个无声的嘲讽,静静地躺在灯光下,等待着他不得不去开启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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