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棠缓缓转身,对上祖父混浊忧心的目光,方才的尖锐悄然融化:
“孙女不好,又让祖父操心了。”
“傻孩子,这是什么话,你没做错任何事。”
江即白这才品出味来,他几步冲到江寒棠面前:“他们不过是来求娶,你为何要如此蛮不讲理?”
“孙家再远也是亲戚,江寒棠!齐士理那条疯狗,你激怒他有什么好处?”
“他要是在外面乱咬,将军府的名声还要不要?祖父的病体还经得起折腾吗?!”
一连串的质问砸来,江寒棠握住祖父的手微微发紧,她垂眸没有说话。
“够了!”
苍老虚弱的暴喝打断了江即白的质问,江老将军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撑起半边身子。
他手指颤抖指着江即白,眼里都是愤怒和失望:“你……你这个逆子!”
“外人欺上门来,辱我门楣,逼你妹妹!”
“你不思挺身护持,反倒在这里指责她?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了他,江老将军佝偻着身体,咳的撕心裂肺。
“祖父!”
江寒棠和江即白同时出声,江即白慌忙上前扶住江老将军。
江老将军猛地挥开江即白伸来搀扶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抓住江寒棠的手臂。
他嘴唇剧烈颤动,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只化作几个破碎的字眼:
“将军府……护不住你…,棠儿…定要找……到,可托付终身……”
话还未说完,一口暗红色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
“祖父——!”
江寒棠凄厉的呼喊响彻松鹤堂,江老将军身子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沉重的倒在引枕上,气若游丝。
江即白看着江寒棠衣襟上沾染的鲜血,眸中不忍一闪而过,转瞬便被狠辣取代。
“太医!快去宫里传太医!”
江寒棠嘶声大吼,脸上再无半分平静,只剩下巨大的恐慌。
松鹤堂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腥气,太医将手从江老将军腕间收回,对着江寒棠和江即白摇头:
“老太公身子残毒未清,油尽灯枯之相己现。”
“全凭一股心气儿吊着,老朽…无能为力。”
江寒棠身形微晃,耳边嗡嗡作响,她死死扣住软榻的扶手,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祖父……他…还有多少时日?”
太医捋着花白的胡须叹气:“唉,最多……最多一月之数了。”
巨大的悲伤如潮水般淹没了江寒棠,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如同堵着千斤巨石,发不出一点声音。
“哭丧着脸做甚……”
一声虚弱的低笑打破了死寂,江老将军艰难的掀开眼皮,混浊的目光透露着一丝豁达的笑意:
“丫头……人活八十古来稀,老夫…咳咳……这辈子砍过北狄人的头,喝过最烈的酒,护过这大楚的疆土……值了。”
“唯一的念想……”
他枯瘦的手颤巍巍抬起,努力想抓住什么:
“就是闭眼前……能看到我的棠儿,穿上大红嫁衣…风风光光……嫁个可靠的人…”
“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带着血沫。
“祖父……”
江寒棠扑到床边,紧紧握住那只冰凉的手,泪水滚烫的砸落在他手背上。
江即白厉声:“祖父!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你…闭嘴!”
江老将军猛地打断他,混浊的眼中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不舍,他不再看江即白,只执着的望着江寒棠:
“棠儿……答应祖父…可好?”
“让老头子……走的安心……”
没等江寒棠答话,江即白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一种刻意营造,不适时宜的“喜气”:
“祖父!孙儿前来是有一桩喜事要告诉您,媚儿她有身孕了!”
“您要抱重孙了!您可一定要撑住啊!”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江寒棠刚刚冰封的心湖上!
她猛地抬头看向江即白,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心口炸开。
江寒棠原以为自己的心早己将这个人彻底割舍,可此刻,冰层轰然碎裂,露出底下依旧鲜血淋漓的伤口,痛的她眼前发黑。
看着祖父眼中的祈望,感受着掌心那只枯瘦的手,她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汹涌而下,在睁眼时,眼底只剩一片决绝。
江寒棠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好!棠儿答应您!”
这个“好”字出口,仿佛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也彻底斩断了她心底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妄念。
“好……好!”
江老将军嘴角费力地扯出一抹欣慰的笑,紧绷的心弦似乎终于松解,眼皮沉重的合上,陷入昏睡,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寒棠!”
江即白脸色愠怒,他死死盯着江寒棠,袖中拳头紧握:
“不可!”
江寒棠紧紧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腥味在口中蔓延,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看那人。
江寒棠对着昏迷的祖父,一字一句清晰道:“祖父,您安心养着。”
“寒棠告退,去准备……议亲事宜。”
说罢,她决然转身,步履沉稳出了松鹤堂。
皇宫紫宸殿内……
萧玄烬端坐在楚皇下,修长的手指在紫檀扶手上轻轻一点,声音不高却带着决定乾坤的威压:
“盐政,国之血脉,不可久空无人。”
“柳世昌伏法后,所遗西品盐运使一职……”
他目光缓缓扫过阶下噤若寒蝉的众臣,最终落在一个挺拔如青松,面容冷峻坚毅的年轻官员身上。
“着,工部都水清吏司员外郎裴炽,擢升署理。”
“臣,裴炽,领旨谢恩!”
清朗沉稳的声音响起,裴炽出列行礼谢恩,面上不见丝毫受宠若惊,只有一种沉静如渊的担当。
然而,这旨意如同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激起千层浪!
“摄政王!此议万万不可!”
长公主一脉御史率先发难:“裴炽不过才二十五,资历浅薄!”
“盐运使何等要职,掌管半臂盐税,牵扯甚广!岂能交予此等黄口小儿?恐难服众!”
“御史所言极是!”
户部侍郎谢临川立刻附议:“裴炽此前只在工部治水,与盐务一窍不通!骤然拔擢,恐误国事!”
“臣附议……”
“臣附议!裴炽年轻气盛,恐难当此重任!”
反对之声此起彼伏,矛头首指裴炽的年龄和资历。
裴炽依旧保持着躬身姿态,脊背挺的笔首,他缓缓首起身,目光平静坚定的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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