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眼神！
他见过。
在神凰宫那面巨大的铜镜里。
在那个女人癫狂的爱意里，他见过三千年！
他刚刚，才从一场持续了三千年的噩梦中挣扎出来。
现实，却用最荒诞，最残酷的方式，告诉他。
噩梦，从未结束。
他送走了一个疯子。
眼前，却有一个新的“凤栖梧”，正在悄然成型！
他逃离了过去的囚笼。
却仿佛一头，撞进了另一个，未来的囚笼！
这算什么？
命运的轮回？
还是一个，更加可悲的笑话？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
可在那极致的冰冷之下。
一股同样前所未有的，滔天的怒火与战意，也随之轰然爆发！
凭什么！
凭什么他的命运，就要被别人当做掌中玩物！
凭什么他就要被当做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被人欣赏，被人占有！
凤栖梧是这样！
眼前的墨璃殇，也要变成这样吗！
他，绝不答应！
“你……”
叶天看着她，声音干涩，却带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决绝。
“你看到了什么？”
墨璃殇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看着叶天那双冰冷警惕的眼睛，泪水，再次决堤。
“我看到了……”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
“我看到了……你的痛……”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步步，朝叶天走来，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跌倒。
“都怪我……都怪我没用……”
“如果我能早一点……如果我能再强一点……”
“你就不会……你就不用受那些苦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浓重的自责与悔恨。
叶天沉默地看着她。
看着她眼中的痛苦，那么真实。
看着她脸上的泪水，那么滚烫。
可他看到的，不止这些。
他看到了，在那份心疼与悔恨之下。
正在疯狂滋生的，另一种东西。
一种“只要我变得足够强，就能将你完美保护起来”的，可怕念头。
“站住。”
叶天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漠。
墨璃殇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呆呆地看着叶天，眼中充满了不解与受伤。
“叶天……？”
她不明白。
她只是想靠近他，想安慰他，想告诉他，以后有她在了。
为什么，他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墨璃殇。”
叶天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的动作很慢，很平静。
可他的眼神，却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利得让人不敢首视。
“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看到的，是你该看到的吗？”
“你有什么资格，来分担我的痛苦？”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刀，狠狠地扎进墨璃殇的心里。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我没有……”
她慌乱地摆着手，想要解释。
“我不是想窥探你……我只是……我只是控制不住……”
“我看到你痛苦，我就……”
“你就觉得，你有责任了？”
叶天打断了她的话，向前踏出一步。
那股在破碎后重立的，纯粹而强大的气势，轰然散开。
压得墨璃殇，几乎无法呼吸。
“你觉得，你需要为我做些什么？”
“你觉得，你可以替我决定什么？”
“你觉得，你可以像她一样，用你的方式，来‘爱’我？”
最后那个“爱”字，叶天说得极轻，却带着刺骨的嘲讽。
墨璃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看着眼前的叶天，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
眼前的男人，还是那个温和，淡然，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叶天吗？
不。
他变了。
他的眼中，没有了那层挥之不去的，死寂的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要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的，桀骜与锋芒！
“我……”
墨璃殇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
她承认。
当她看到那些画面，看到他所承受的，那非人的折磨与囚禁时。
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恨。
她恨那个叫凤栖梧的女人。
她更恨自己的无能！
那一刻，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疯狂地扎根，发芽。
她要变强！
她要变得比所有人都强！
她要强大到，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叶天分毫！
她要把他，保护起来。
用她的一切，为他铸造一个。
再也不会有痛苦，再也不会有伤害的，完美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
强烈到，让她自己都感到了害怕。
可她，无法抗拒。
叶天看着她那张变幻不定的脸，心中最后一点柔软，也彻底冰封。
他看懂了。
全都看懂了。
“墨璃殇。”
他再次开口，声音己经恢复了平静。
“收起你那可悲的，自以为是的同情。”
“我不需要。”
“以前不需要，现在不需要，以后，更不需要。”
他转身，不再看她。
“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他迈开脚步，向着山下走去。
没有半分留恋。
“不要！”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他身后传来。
墨璃殇猛地冲了上来，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
她的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
滚烫的泪水，瞬间湿透了他的衣衫。
“不要走……”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说什么都好……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求你，别不要我……”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像一个，即将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叶天的身体，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
能感觉到，她那份发自灵魂的，恐惧与依赖。
可他，不能回头。
一旦回头，他面对的，将是另一个，更加无法挣脱的深渊。
他缓缓地，伸出手。
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她那死死环住自己的手指。
动作，坚定，而又残忍。
“叶天……”
墨璃殇从树后走出，声音颤抖，眼神却在泪光中，凝聚起一种无法动摇的光。
“对不起……”
她看着他冰冷的背影，看着他那只正在推开自己的手。
她忽然，不哭了。
她只是，用一种，叶天从未听过的，平静到可怕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今以后，换我来……”
“守护你。”
她的守护，究竟是救赎。
还是另一个，更加华美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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