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紫月的手，就那样停在叶天的胸口。
掌心下，是温热的皮肤，是强健的心跳。
还有，那缓缓渗出的，属于他的，鲜血。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股足以撕天裂地的魔气，在触碰到他血肉的瞬间，就溃散得无影无踪。
像一群穷凶极恶的野狼。
遇上了它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抗衡的君王。
自动，退散，臣服。
为什么？
为什么不躲？
为什么不还手？
她脑中一片混乱，那股滔天的恨意，被他嘴角的血，浇得七零八落。
只剩下，茫然的，无法遏制的，心慌。
叶天没有回答她心中无声的质问。
言语，在此刻，太过苍白。
他缓缓闭上了眼。
神魂深处，那片破碎的废墟之上。
那缕赤金色的火焰，被他轻轻引动。
下一瞬。
一点光，从叶天的眉心，悄然浮现。
那光，很小，只有发丝般粗细。
却带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与古老。
它不是金色，也不是红色。
而是一种，将整个世界的生命与毁灭，都熔炼于一体的，赤金色。
这缕火焰，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两人之间。
它没有温度。
却让整片葬魔荒原的死气，都在哀鸣着退避。
它没有光亮。
却让妖紫月那双空洞的眼眸，被刺得，生疼。
她死死地盯着那缕火焰。
她看不懂那是什么。
可她的魔魂，在颤抖。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恐惧与……悲恸。
叶天没有给她消化的时间。
他只是在陈述，在剖白。
“你或许不信，这个世界，对某些人来说，只是一场游戏。”
“有一种东西，它会选中所谓的天命之子，而我们这种人，就是他们踏上巅峰的，垫脚石，是他们故事里，必须被牺牲的人。”
“我轮回了无数世，每一次，都是这个角色。”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妖紫月却能听出。
那平淡之下，压抑着怎样的，死寂与绝望。
“这轮回下，我的心，是死的。”
“像一块，被扔在万年玄冰里的石头，敲不碎，也暖不热。”
“我以为，我这一生，就这样了。”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了妖紫月的脸上。
那目光，无比专注。
“首到，我看到你死。”
妖紫月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我看到你，像个傻子一样，挡在我面前。”
“我看到那把剑，穿过你的身体。”
“我看到你看着我，笑着，说不悔。”
叶天深吸一口气，神魂都在跟着颤抖。
“那一刻，我那颗死了三千年的石头心……”
“裂开了。”
“很小的一道缝，可它，终究是裂开了。”
“是你的死，让我第一次明白，原来爱，不是囚笼，不是占有，不是窒息的疯狂。”
“原来爱……”
“也可以是，成全。”
整个葬魔荒原，一片死寂。
只有那缕赤金色的火焰，在静静地，燃烧。
妖紫月彻底呆住了。
这一切，太过荒诞，太过匪夷所思。
可眼前这个男人，他眼中的坦诚，他剖开自己灵魂的决绝。
还有那缕，散发着无尽悲伤的赤金火焰。
都在告诉她。
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心中那座用无数猜忌与痛苦筑起的冰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愤怒，消失了。
恨意，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震撼，是排山倒海而来的，心疼。
原来……
原来他背负着这样的过去。
原来他那双总是带着疏离与死寂的眼睛背后。
藏着这样一个，血淋淋的真相。
可紧接着。
一种更深的，更尖锐的。
让她无法呼吸的痛苦，刺穿了她的心脏。
希望，有时候比绝望，更伤人。
她看着他，泪水，终于无法控制地，决堤而下。
那泪水，冲刷着她脸上的血污与尘土，留下一道道狼狈的痕迹。
她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
带着血的味道，颤抖得不成样子。
“所以……”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问出了那个，足以将她自己也凌迟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前世……没有那么蠢，没有为你去死……”
她的眼神，变得疯狂而绝望，死死地盯着叶天的眼睛。
“你是不是，就永远，永远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叶天，你告诉我！”
“你的爱，你的这点动心……”
“是不是就是，用我的命，换来的……怜悯！”
最后两个字，像最恶毒的诅咒，从她唇间吐出。
叶天的心。
像被这句问话，狠狠地刺穿，然后，再残忍地搅碎。
他张了张嘴。
却发现任何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是啊。
他要如何证明，这不是怜悯？
他要如何证明，这不是因为愧疚，而产生的补偿？
他看着她那张泪流满面的，写满了绝望的脸。
看着她那双，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悲伤的眼睛。
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解释了。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妖紫月本能地向后退缩，眼中充满了恐惧。
她怕了。
她怕听到那个，她心中早己认定的，残忍的答案。
可叶天，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
他伸出手，不顾她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不顾她下意识的抗拒。
将她，狠狠地，死死地，拥入了怀中！
这个拥抱，没有半分温柔。
只有，不容拒绝的，霸道。
和，深入骨髓的，恐慌。
他在怕。
怕自己一松手，眼前这个女人，就会像风中的沙尘一样，彻底消失。
妖紫月在他怀里，剧烈地挣扎着。
她用拳头，毫无章法地，捶打着他的后背。
“放开我！你放开我！”
“你这个骗子！混蛋！”
可她的力气，越来越小。
最后，那捶打，变成了无力的依靠。
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口，那片被她亲手打伤的地方。
滚烫的泪水，混着他温热的血，浸湿了他的衣襟。
她终于，崩溃了。
压抑了那么久的委屈，痛苦，不甘。
在这一刻，化作了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
叶天抱着她，任由她发泄。
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更紧。
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每一个字，都带着他神魂的颤抖。
“不……”
“我不是来怜悯你。”
“我是来……”
“赎罪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
就在两人都濒临崩溃。
在这片死寂的荒原上，用最笨拙的方式，撕扯着彼此伤口的时刻。
异变，陡生！
妖紫月怀中，一枚她早己忘记了存在的传讯玉佩。
猛地，亮起了一道刺眼的白光！
那光，冰冷，偏执。
紧接着，一股滚烫的热意，从玉佩中传来，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这片哭声与风声交织的荒原上，显得格外刺耳。
玉佩，碎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
一股冰冷到极致，强大到令人窒息的神念。
如同天穹崩塌，化作一张无形的巨网。
瞬间，笼罩了整片葬魔荒原！
那神念里，交织着毁天灭地的疯狂，和，深入骨髓的，偏执。
叶天的身体，猛地僵住。
怀中，妖紫月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两人同时抬头，望向天空。
那股气息……
他再熟悉不过。
墨璃殇，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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