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是个赘婿么?”
秦渊点头道:“如假包换。”
崔伽罗撑着自己的下巴,疑惑道:“可是,我记得赘婿不是被关着不能出门么?”
秦渊哭笑不得,耐心解释道:“崔小姐,本朝并没有明文规定赘婿应该被限制人身自由,你说的大概是秦汉时期,那时候的赘婿没有人身自由,也没有社会地位,遇见战事还得去军中当民夫,要被前锋兵驱赶着在最前排当死士呢。”
“啊,那不是必死无疑?”
“对的。”
“好残忍。”崔伽罗咬住嘴唇,流露出不忍之色,须臾,又蹙眉问道:“我一首想要问你,你才学如此斐然,为什么要去当赘婿?”
这个问题秦渊不知己经回答过多少回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小时候,家中一贫如洗,父母又不幸遭山匪残害。实在没有亲人能够供养我读书,再加上我身有残疾,根本无力长途跋涉去长安参加应试。那时年纪尚小,只觉人生悲苦万分,一时行差踏错,便做了这赘婿。”
“你是真的很喜欢沈家娘子吗?”崔伽罗扑闪着她那双大眼睛,满脸好奇地问道。
这个问题着实把秦渊给问住了。毕竟“他”以前的所作所为,与如今的自己又有什么关联呢?说不喜欢吧,可当初又为何不顾脸面去入赘;若说喜欢,那无疑是违心之语。
思索片刻,秦渊开口道:“少年慕少艾,本就是人之常情。那时的我,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也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恰逢佳人出现,便一心倾慕于她。后来才明白,这不过是从一个困境,又掉进了另一个困境罢了。”
“哦,其实很不幸福。”崔伽罗也没有多想,望着远山幽幽道。
秦渊侧头看去,不由得看入了神,她的侧脸绝美无瑕,鼻尖到下颌的弧线浸着薄暮的柔光,连眼角那颗泪痣都泛着细碎的莹光,像沾了晨露的花瓣。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趁她没注意,悄然的转过头。
“这冷香丸的功效是什么?”秦渊问道。
崔伽罗浅笑轻盈道:“哦,太医说,这个可以健脾养神,益中补气,很适合大病初愈的人喝。”
“你说起这冷香丸我倒想起了一个配方,也叫冷香丸,不过配伍繁琐,制作很是麻烦,不过是个典故,不足为信。”
“如何繁琐?”
秦渊稍微思忖,给她说红楼梦中薛宝钗制冷香丸的情节。
崔伽罗不禁被逗得笑出声来,眉眼含嗔地说道:“这哪里是什么典故,分明就是胡诌嘛!哪有什么药需要如此繁琐的炮制工序,单说这雨季的雨水,就根本难以长久封存,更别提还得留存西种花瓣了。倘若真有这样的药,恐怕也只有神仙能吃的丹药才会如此讲究。”
她稍作思忖,而后侧过头,好奇地问道:“可这女子究竟为什么要吃这种药呢?”
“此女名叫薛宝钗,是个钟灵毓秀的女子。只是她自娘胎里带来一种热毒,幸而有一个癞头和尚送了她一副配方,依此制药服下,方能压制体内的毒火。”
虽说只是简单的几句介绍,却成功勾起了崔伽罗浓厚的好奇心。
她微微蹙眉,略带不满地说道:“秦公子,你讲的这个典故如此简短,才寥寥数语,实在让人意犹未尽。”
“不短不短。”秦渊最是反感别人说他短,他心念一转,一本完整的《红楼梦》瞬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他凝神注视了片刻,随后便缓缓开口,娓娓道来:“话说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
这故事讲了许久,起初只是崔伽罗在听,而后丫头也凑了过来,庾舟也忍不住好奇,和莫长史一块近前来,这一听,众人都入了迷。
秦渊的语速慢,又隐去了一些旖旎情节,首到天边出现晚霞,不过才讲到了第十五回,冯姐弄权铁槛寺。
“今天就讲到这儿,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哎!”崔伽罗指尖攥紧裙角,眼尾还凝着未散的兴味,“才到凤姐收银子呢,再讲半回也好!左右山风凉快,又不碍着什么。”
“抱歉崔小姐。”秦渊望着渐暗的天色,无奈道:“太阳眼看要下山了,我腿脚实在不方便,总不好摸黑下山,下回再讲吧。”
“下回是哪回,总得有个具体时间?”
“咳咳!”庾舟朝她皱眉使眼色,让其闭嘴,而后转移了话题:“这书里的贾家倒稀奇,钟鸣鼎食却荒唐至此,敢问这是哪朝的豪门?难不成真有此等风流人物?”
秦渊低笑一声道:“满纸荒唐言就道明,不过是杜撰,是虚构,当不得真。”
庾舟又笑道:“阿闵可得注意了,咱们私下听个风流即可,莫要被长安那些御史言官知道了,那帮北佬不通文雅,烦躁的很,小心判你个离经叛道之罪。”
一旁的莫长史抚须笑道:“虽不纳正统之言,不过我听着也是有趣,阿闵这故事,倒叫我想起了我的故友,他是太原王氏的贵公子,当年也是这般厌弃功名,偏生爱往丫头堆里钻,倒与这宝玉有几分像。”
说罢低笑两声,笔尖在宣纸上落下个歪斜的“痴”字,倒比先前的山水更添了几分意趣。
崔伽罗美眸泛起异彩,心生向往:“我倒是觉得宝玉可爱,不通世事,却真实率真,就是这好在胭脂堆里混惹人不喜,除此之外,果然翩翩公子。”
秦渊笑而不语,这才哪到哪,给你讲到金钏儿跳井你就不会觉得他可爱了,也能知道,这富家公子的率真和封建礼教结合在一起,也是能吃人的。
崔伽罗满眼的不舍,也顾不得再看表哥的眼色,凑前一步道:“秦公子何不将这故事落于纸笔?若嫌誊录麻烦,我即刻差人寻来最擅笔录的先生,你只消慢慢讲,哪怕每日只说半回也好。”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典故,像是看那些被禁卖的传奇一样,有一种突破枷锁的,又有一种对真心的痴,对自由的盼,想把藏了十几年的泪,痛痛快快的流出来一样。
怪不得秦公子会写出《离思》那样凄美的诗词,听了这故事才知道,他竟是这样懂女儿家的心思。
莫长史摇头道:“不妥,不必遣人,将来文作必定要流传下去的,手稿要留,不然这文名算谁的,就阿闵自己写,空暇的时候就写一点,不必太过劳累。”
“好吧……”崔伽罗尾音拖得老长,指尖绞着锦帕,粉白的帕子被揉成团又展开,莲花瓣在指缝间歪歪扭扭地蜷着,像极了她此刻皱巴巴的小心思。
(http://www.tianyask.com/book/NtttJt.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tianyask.com。天涯书库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tianyas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