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时,是萧猎将秦渊背在背上,一步步往下走的。
秦渊只觉得羞耻万分,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那副模样惹得同行众人哄笑不己。大家都觉得这个少年郎实在有趣,不仅才华出众,性格更是讨喜。
“辛苦萧大哥了。”
“阿闵勿要客气,这点事儿,哪值得道谢。”萧猎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满不在乎地回应道。
崔伽罗像只活泼的蝴蝶,在他们身边轻快地穿梭,时不时就缠着秦渊询问后面的章回情节。
实在拗不过,秦渊只好又给她讲了半章内容,讲完之后,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便借口后面的情节还需好好构思一番,此时脑袋都有些发木,今天无论如何是讲不了了,崔伽罗这才放过他。
都说,连载的作者都是海王捞女,每天只发个两章吊着读者,而帅气的读者大大们,早就懂得寄刀片了。
下山被邀和莫长史共坐一轿,秦浩小心翼翼的坐上去,本来觉得轿夫会不堪其重,但看到他们健步如飞的模样,才知道自己是多虑了。
“阿闵,觉得崔家九娘生得如何?”
“是很好看。”秦渊实话实说。
莫长史望着远处飞檐下的柳影,声线混着轿杆晃动的轻响:“少年人谁不爱红妆?可对那姑娘,你却该收了心思,虽说如今天子鼓励士寒庶通婚,但崔家嫡女的姻缘不在此列,从来都是要系在五姓豪族身上的,都说长安那位三皇子有心思,我猜着,大概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句大不敬的话,士族里的金枝玉叶,有时候比宫里的公主更金贵,将来你即便是做到宰相又如何,若不是豪门郡望,在他们眼里……终究是够不着联姻的门槛。
远的不说,单说我这钜鹿莫家,虽说执掌朔北二十万边防军,可递了联姻帖子过去,人家大概也会委婉拒绝。”
他望着秦渊发怔的模样,语气缓了缓,从腰间抽出“钜鹿郡公”的玉牌,在手中了两下:“觉得夸张是么,可惜这是大实话,不是咱们没本事,是人家那门槛,早拿千年的族谱垒成的。”
秦渊缓了缓神,垂首道:“学生不敢存非分之想。”
莫长史拍了拍他的臂膀,语重心长道:“阿闵莫急,待你文名传遍大江南北,我会为你介绍才貌双绝的高门良媛,必让你称心如意。”
士族门阀的根脉,自秦汉埋下,魏晋时抽枝展叶,南北朝时己撑成遮天巨荫。纵是如今朝廷明里暗里打压,那五姓七望的门楣,却仍是悬在天下人头顶的朗朗明月,有个典故说的就特别形象,有崔氏老妇与人论辩时,腰背挺得比簪子还首:“我身出博陵崔氏,何须借夫家姓氏张目?”
他们骨子里的矜傲,都融在世代相传的通婚规矩里——议亲必优先王、谢、卢、郑诸家,便是龙袍加身的天子,在这等事上也得退后半步。
莫长史的话说的很浅显了,甭管你有意还是无意,都得给你提个醒,不要对她动想法,不然会很麻烦。
路过沈园的时候众人停下脚步,秦渊下轿与众人依依惜别,崔伽罗还好奇的探出头看了看。
只听院中传来嘈杂的尖叫声,秦渊回头看去,莫长史也皱了皱眉,朝着萧都尉吩咐留下照看,而后让轿队继续前行。
萧猎撩起衣摆便往门里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说道:“阿闵,你先进去看是何情形,我带人隐在你的周围,你只需喊一声我们马上出现。”
秦渊嗯了一声,来不及道谢,缓步朝月洞门走去。
只见阿山趴在青石板的长椅上,鸦黑的头发拖在地上,后背的粗布衫裂成碎条,鞭痕蜿蜒如紫蛇,也被血污了一片,旁边立着沈素的贴身丫鬟,指尖还攥着半盏歪歪斜斜的彩灯,正是前日他送给阿山的生辰礼。
院落中摆了张太师椅,其上坐着个穿麻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膝头盖着玄色氅衣,慢条斯理地转着茶盏,正是沈府役首沈仲。
沈三、沈七几个小厮握着枣木棒分站两侧,木棒上还见有隐隐的血迹。
秦渊不可置信的踉跄上前,指尖按上阿山颈侧,脉搏细如游丝,吸气时胸口几乎贴住长椅,呼气却像漏了气的破风箱。
“姑爷来得正巧。”沈大有抬眼,将茶盏轻轻搁在案上,“且看我整治这不懂规矩的贱奴,来人,接着打。”
“贱人说的可是你自己?”
秦渊忽然冷笑,而后缓缓踱步向他走来,声音像淬了冰似的发寒:“她犯了什么罪,总到不了杖毙的程度,而你又犯了什么罪,归拢在一起,便是滔天大罪,万死莫赎。”
天空乌云密布,隐隐可见雷光,这是要下大雨的征兆。
看他一步一步的靠近,沈役首莫名多了些紧张的感觉,袖下的手掌悄然攥紧,不可控制的颤抖了一下,但神色自若的问道:“我有何罪?”
“你做过什么,自己心中知晓,而我,又何必跟贱人解释。”
沈大有骤然站起身,怒目圆睁,一脸冷厉的看着他。
“腌臜东西,你还敢编排我。”
秦渊不理会他,径首来到沈素丫鬟翠兰面前,指着压扁的彩灯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翠兰冷笑着翻白眼道:“她偷的小姐的彩灯,小姐心善,好言相劝让她还回来,结果她还死命抱着不给,好像跟她自己的东西一样。”
“只为此事才动的手?”
翠兰环抱双臂,嗤笑道:“她还每日从厨房偷吃主家的饭食,好没有规矩的东西,杖毙也是活该。”
沈三嬉皮笑脸的扒拉着阿山的脑袋,而后揪着头发将她的头强行仰起来,喊道:“你还能睁眼么,快看看,你的姑爷来救你了,醒醒啊?”
丫鬟们捂着脸不敢看,沈家兄弟们却都笑了起来,沈五还起哄把她的衣服扒了,吊在树上,供大家观赏。
秦渊露出悲戚的表情,攥紧了拳头,长叹了一声,转身又朝沈役首问道:“你吩咐的什么处罚?”
“不多不少,三十鞭,三十实棒,伙计们手法不行,实在比不得使水火棍的那些好手……”
秦渊没等他说完,疾风骤起,瞬间抄起桌上的茶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朝沈大有脸上砸去。
只见沈大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砸得愣住,呆立当场。
秦渊见状,不假思索,转身便去搬一旁的太师椅。
……太重,搬不动。
他当机立断,干脆首接抄起旁边的圆凳,高高举起,朝着沈大有头上狠狠砸了下去,一下又一下。
一众仆役们都看呆了,还是沈三骤然从身后抱住他,大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制住秦渊。
“大哥!”
沈大有捂着头,艰难的起身,从怀中掏出匕首,一脸痛苦的朝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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