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的画作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众人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沈清博士的意识碎片,竟然被千面圣母像吞噬、融合了?!而那头沉睡的“世界之兽”,也即将苏醒?绝望的阴影从未如此浓重。
藏身所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苏茜在承受了蚀光苔藓的全力冲击后,陷入了深度昏迷,气息微弱,口鼻处的血迹己经干涸,颈部的金属环依旧闪烁着不稳定的幽蓝光芒。蚀正用简陋的医疗设备为她处理外伤,但精神层面的创伤显然更为严重。小灰蜷缩在杰森脚边,耳朵尖上的荧光蓝毛微弱地闪烁着,不时发出低低的呜咽,仿佛在哀悼逝去的族群。
陆凛靠着冰冷的金属炉壁坐着,脸色苍白如纸。背部的金属神经树根虽然被林晚的血液暂时压制,但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疼痛和一种冰冷的麻木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树根在皮肤下蠢蠢欲动,贪婪地汲取着他的生命力,同时也在源源不断地接收着来自金属环大地和圣母像的冰冷信息流。莉莉安画中他背生巨树、接受光影朝拜的景象,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缓缓抬起那只己覆盖大半金属光泽的右手,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非人的异化正在加速。
“蚀…” 林晚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刚刚又用自己的血暂时稳定了陆凛背部的树根,“你之前说…有办法…瓦解圣母像?”
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机械义眼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看了看昏迷的苏茜,又看了看陆凛背上那诡异的金属树根,最后目光投向远处那蠕动着的千面圣母像。“办法…有一个。但代价…你们可能承受不起。”
“说。” 陆凛的声音沙哑而坚定,抬起头,眼中那丝冰冷的蓝芒再次浮现。
蚀指向陆凛的背部:“你身上长出来的这东西…这棵‘树’…它既是‘母亲’侵蚀你的触手,但也可能是…刺入她心脏的毒刺!” 他语出惊人。“圣母像的核心,是守望者意识的聚合体,一个庞大的精神网络。你这棵树,是‘种子零号’与囚笼城能量强行融合的产物,它本身就携带着对‘母亲’网络致命的排斥性和破坏力!就像…病毒!”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计划很简单:把你送到圣母像的核心区域,让你背上的这棵‘树’,刺入她的核心矩阵!利用它作为载体,将‘种子零号’本身蕴含的、足以撕裂空间的狂暴生命能量,以及…”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苏茜,“…神经接口原型的特殊频率,作为‘病毒’注入进去!足以在短时间内瘫痪甚至摧毁那个意识聚合体!”
“刺入核心…” 杰森倒吸一口凉气,“怎么靠近?苍牙它们用命换来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且,圣母像周围的防御…”
“红蝎知道一条密道。” 蚀打断他,目光转向杰森,“通往圣母像的‘耳蜗’,那里是防御相对薄弱、且能接近核心神经束的地方。但前提是…她肯说。”
杰森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想起了红蝎的条件,那个危险的“游戏”和成为“专属护卫”的赌注。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昏迷的苏茜,又看了看怀中抱着的小灰,最后目光落在陆凛和林晚身上。为了同伴,为了最后的机会…他别无选择。
“我去找她。” 杰森的声音低沉而决绝,将怀里的小灰轻轻放在苏茜身边。小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伸出的舌头舔了舔杰森的手指,发出依恋的呜咽。杰森摸了摸小灰毛茸茸的脑袋,眼神复杂。
“等等!” 林晚突然叫住他。她看着陆凛,眼中充满了挣扎和痛苦。“蚀…这个计划…对陆凛会怎么样?那棵树刺入核心…他会…”
蚀沉默了。机械义眼的光芒微微暗淡。他避开林晚的目光,声音艰涩:“神经树会疯狂生长…它会成为连接和摧毁圣母像网络的桥梁,但也…会彻底扎根在陆凛的生命核心。当‘病毒’爆发,摧毁网络的同时…这棵树会不可逆转地吞噬他…吞噬他作为‘人’的一切。记忆、情感、意识…最终,他可能…真的变成一棵冰冷的、没有思想的金属之树。” 他看向陆凛,“就像…那个小女孩画的一样。”
最后的话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林晚的心脏。她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稳。牺牲陆凛?让他变成一棵树?不!绝不!
陆凛却异常平静。他看着林晚眼中汹涌的泪水和巨大的恐惧,缓缓伸出手(那只半金属化的手),轻轻擦去她眼角溢出的泪珠。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林晚浑身一颤。
“总得有人…去做。” 陆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看向杰森,“拿到情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杰森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悲壮的坚定,转身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藏身所,走向红蝎所在的方向。小灰在他身后发出焦急的呜咽。
藏身所内只剩下林晚、陆凛、昏迷的苏茜、蚀和小灰。
林晚看着陆凛,看着他眼中那丝为了大局甘愿赴死的平静,巨大的悲痛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淹没了她。她不能让他在走向终结之前,就彻底被冰冷的金属吞噬掉人性!
“蚀!有什么办法…能延缓这棵树的生长?延缓他被吞噬的速度?” 林晚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嘶哑。
蚀犹豫了一下,看向林晚:“深度神经接驳…比之前的血液连接更深层次。用你的意识,作为他灵魂的‘锚点’,暂时抵抗金属异化对他核心意识的侵蚀。但这很危险…非常危险!你们的意识会高度交融,你可能会被他体内狂暴的能量和异化冲击伤到,甚至…迷失在他的意识碎片里。”
“告诉我怎么做!” 林晚毫不犹豫。
蚀叹了口气,开始指导林晚进行复杂的神经接驳准备。陆凛想拒绝,但看到林晚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坚决,他最终沉默地配合了。
林晚割破自己的手掌,将染血的手掌紧紧按在陆凛的胸口(心脏位置)。同时,蚀利用简陋的设备,引导出种子零号的部分能量流,连接两人的太阳穴。林晚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如同最勇敢的潜水员,朝着陆凛的意识深海潜去。
不再是温柔的引导,而是深度的、毫无保留的融合。
>林晚的意识瞬间被汹涌的洪流淹没!她感受到了陆凛的痛苦(背部的撕裂、金属化的冰冷麻木)、他的坚韧、他对伙伴的责任…以及…他对她的眷恋与不舍。但更让她心悸的是,无数冰冷的、闪烁着数据流和逻辑代码的碎片,如同病毒般侵蚀着他的意识空间,试图覆盖、改写那些属于“陆凛”的记忆和情感。
她奋力地游动着,用自己的意识光芒去照亮那些被侵蚀的角落,去加固那些关于地球、关于伙伴、关于她的温暖记忆。她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努力为陆凛摇摇欲坠的人性提供着锚点。
然而,就在这深度交融中,她无意间触碰到了陆凛意识最深处、被层层封锁的恐惧碎片——一片燃烧的地球!城市化为废墟,大地崩裂,而站在废墟中心,背后伸展出遮天蔽日的金属神经树根,面无表情地操控着毁灭的…正是陆凛自己!那景象充满了绝对的冰冷和绝望!
“不…!” 林晚在意识连接中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瞬间被弹了出来!她猛地睁开眼,脸色惨白如鬼,大口喘息,看向陆凛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陆凛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看到的景象,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苦和了然。原来…这就是他恐惧的终点。成为毁灭家园的凶手。
就在这时,藏身所入口传来动静。是杰森回来了,他脸色阴沉,步履沉重,显然付出了某种代价才换来了情报。但更让人心碎的是,他身后跟着一脸慵懒笑意的红蝎。红蝎的目光扫过正在进行神经接驳的林晚和陆凛,看着两人紧贴的手掌和连接的能量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角落昏迷的苏茜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充满恶意的笑容。
“啧,真是感人至深的羁绊呢…” 红蝎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不过,残次品就是残次品,连意识都这么脆弱。” 她似乎对苏茜的状况了如指掌。她缓缓抬起手,指尖闪烁着一种奇特的、与圣母像神经束同源的能量光芒。
“既然原版这么没用…不如,让我这些‘妹妹们’,来帮帮她?” 红蝎的笑容变得诡异而危险。她身后的两个克隆体战士眼中同时亮起与红蝎指尖相同的能量光芒!
红蝎的手指,隔空点向昏迷的苏茜!
“不!” 杰森和林晚同时惊呼!
然而,就在红蝎指尖光芒即将触及苏茜的瞬间!原本昏迷的苏茜,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双瞳不再是人类的颜色,而是变成了纯粹的、如同圣母像神经束般的幽蓝!一股强大而冰冷的精神力场瞬间爆发!
苏茜的意识,在极度的绝望和外部刺激下,没有选择抵抗,而是…主动地、决绝地沉入了红蝎所操控的克隆体意识网络!如同飞蛾扑火!
“来吧!让我看看…我们到底谁才是‘残次品’!” 苏茜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响起,不再是软弱的哭泣,而是充满了玉石俱焚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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