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城的崩坏达到了顶点。千面圣母像的坍塌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连锁反应席卷了整个由金属环构成的活体行星。大地在哀鸣中撕裂,无数巨大的裂缝如同狰狞的伤口,深不见底。从这些深渊裂缝中,透射出越来越浓郁、越来越刺眼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星球内部点燃了地狱熔炉。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无边的恐怖意志如同实质的潮汐,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意识!冰冷、古老、充满对物质和能量的纯粹饥渴——世界之兽!它苏醒了!
“警告!行星级能量反应急剧飙升!结构稳定性丧失!预计全面解体时间:15分钟!” 蚀光号残破的驾驶舱内,刺耳的警报声混合着波波虚弱的“啵”声。
“15分钟?!” 杰森看着外面如同末日般崩塌的景象,脸色惨白。巨大的金属环板块在扭曲、断裂,坠入下方透射着红光的深渊,囚禁其中的灵魂光影发出最后凄厉的悲鸣后彻底消散。
“逃生舱!” 蚀猛地指向圣母像废墟深处一个相对完好的区域,那里停泊着一艘造型流线、覆盖着厚重装甲的逃生船!“那是‘母亲’给自己准备的!但只有三个休眠舱位!”
只有三个位置!
抉择的时刻,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了。谁走?谁留?
林晚紧紧抱着昏迷不醒、浑身焦黑裂痕的陆凛,她的血混合着他的血,染红了两人身下的金属地面。她能感觉到陆凛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的烛火,微弱得随时会熄灭。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异常坚定:“带莉莉安走!” 她看向杰森,声音嘶哑,“还有小灰!它们…是未来!”
杰森心如刀绞。他看着林晚怀中濒死的陆凛,看着远处在崩塌中若隐若现的逃生船,再想到地球上的女儿莉莉安… 蚀抱着同样虚弱的波波,机械义眼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小灰似乎也感受到了绝境,紧紧依偎在杰森脚边,耳朵尖上的荧光蓝毛急促闪烁着。
“不…还有一个办法…” 蚀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他猛地撕开自己右臂上覆盖的简陋金属护甲,露出了下面复杂的生物机械结构。在结构中心,一枚散发着微弱蓝光的、造型奇特的晶体钥匙被嵌入其中。“这是…‘世界之兽’抑制器的启动密钥!造物主…林振声和周韵…他们最终完成的杰作!能暂时强制让那东西…再‘睡’一会儿!但…需要有人把它送到兽核!”
他看向陆凛,又看向那透射着暗红光芒的巨大深渊裂缝。“兽核…就在那里。但抑制器需要强大的能量和…特殊的接口才能激活。钥匙…需要载体。” 他的目光落在陆凛身上,意思不言而喻。只有陆凛体内融合了种子零号、经历了异化又保留了部分人性的特殊存在,才可能成为那个“载体”。
“我去。” 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
众人震惊地看向林晚怀中的陆凛。他竟然睁开了眼睛!瞳孔深处不再是冰冷的蓝芒,而是燃烧着最后生命火焰的、属于“陆凛”的决绝。他看着林晚,用尽力气抬起那只勉强还能动、布满裂痕的手,轻轻拂过她满是泪痕的脸颊。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泪水。
“送…莉莉安…小灰…蚀和波波…走…” 陆凛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看向蚀,“钥匙…给我。”
“陆凛!不!” 林晚紧紧抓住他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永远失去他。
陆凛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眷恋和一丝解脱的平静。“总要…有人…关门…” 他努力扯出一个极其微小的、破碎的笑容,“答应我…活下去…带大家…回家…”
蚀没有再犹豫。他迅速而精准地操作着,将那枚散发着蓝光的抑制器密钥晶体,从自己手臂的接口中取出。晶体一离开蚀的身体,他整条机械臂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大半,仿佛失去了动力。蚀小心翼翼地将这枚蕴含着最后希望的钥匙,按进了陆凛胸口一处相对完好的、与种子零号能量核心相连的生物接口中。
“呃!” 陆凛身体猛地一颤,密钥晶体如同烧红的烙铁嵌入身体,带来剧痛的同时,也有一股冰冷而强大的能量流瞬间涌遍全身,暂时压下了濒死的虚弱。他眼中最后的人性光芒大盛。
“走!” 蚀吼道,抱起虚弱的波波,冲向逃生船。杰森痛苦地看了一眼林晚和陆凛,猛地抱起小灰,也冲了过去。他知道,这是陆凛和林晚用生命为他们争取的机会。
林晚死死抱着陆凛,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她吻着他冰冷的、布满裂痕的额头,声音破碎:“陆凛…背脊之下…是星辰…我等你…回家…”
陆凛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仿佛要将她的面容刻入灵魂的最深处。然后,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挣脱了林晚的怀抱!在杰森和蚀强行将哭喊的林晚拖向逃生船的瞬间,陆凛转身,带着嵌入胸口的蓝色密钥,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透射着毁灭红光的巨大深渊裂缝——世界之兽的兽核所在!
“不——!!!” 林晚的哭喊声被逃生船厚重的舱门隔绝。
逃生船喷射出最后的能量,如同流星般冲破崩塌的囚笼城,射向冰冷的宇宙深空。透过舷窗,林晚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陆凛那渺小的身影被深渊的暗红光芒彻底吞噬…
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柔和而浩瀚的银白色光芒,猛地从囚笼城核心的深渊裂缝中爆发开来!光芒所过之处,崩塌停止了,撕裂的大地被强行弥合!那毁灭性的暗红光芒被瞬间压制、收缩!
银白的光芒如同活物般蔓延、生长!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棵巨大到难以想象的、覆盖了几乎半个崩坏行星的银色巨树,从深渊中拔地而起,首插宇宙!巨树的枝干如同最精密的银色神经网络,叶片是由纯粹的光芒构成。更令人震撼的是,在它无数巨大的枝桠间,垂挂着亿万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半透明的人形光茧!那里面,隐约可见沉睡的人影——是被囚禁于此的同胞的灵魂!
抑制器生效了!世界之兽被强行拖回了沉眠!陆凛…成功了?
林晚瘫倒在逃生船的舷窗边,手中死死攥着陆凛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一枚己经碎裂、不再显示任何生命信号的战术腕表。表盘漆黑一片。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表盘上。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腕表碎片,突然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同时,蚀怀中的波波,也猛地发出一阵急促而明亮的“啵啵”声!它的蓝紫色荧光疯狂闪烁,指向舷窗外那棵覆盖星球的银色巨树顶端!
只见在巨树最高处、最耀眼的那片光芒之中,一枚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银色结晶正在缓缓凝聚、成型。结晶的中心,赫然是…陆凛沉静安详的面容!
而在巨树最深处、那被无数银色根须重重封印的黑暗兽核中,那颗巨大无比的、代表着世界之兽的毁灭之眼…在无边的沉寂里,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丝难以察觉的、暗红色的光芒,在封印的缝隙中…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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