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殿内,时间如同冻结的玄冰。
改良千机醉的暗金雾气尚未散尽,丝丝缕缕缠绕着瘫倒的护卫与凝固的磷火。
那一声穿透灵魂的“咔哒”余韵,仍在冰冷的石壁间回荡。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玄冰棺那道细微的裂痕上,仿佛那是深渊睁开的第一道眼缝。
沈惊蛰的心跳如同擂鼓,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肋下的蚀毒阵图残卷。
她没有看惊骇欲绝的二长老冥幽,也没有看地上如泥的护卫。
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道裂痕之后的冰冷棺椁中。
她甚至能感觉到,怀中那张冰冷的阵图残卷,正散发着与棺内某种存在共鸣的微弱灼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沈惊蛰的目光,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骤然落在了棺盖的内侧——那由深褐药汁写就的“等我回来”西字上方寸之地!
几道全新的痕迹,清晰地烙印在晶莹剔透的玄冰内壁上!
那不是裂痕。
而是三道深深的、带着细微冰碴的锐利划痕!
如同某种被禁锢的猛兽以利爪奋力撕抓留下的印记!
划痕走势狂野、决绝,带着一种冲破囚笼的绝望与暴怒!
其位置,恰恰就在冥九渊心口正上方!
与他沉睡的面容,仅隔一层冰晶!
“嘶——!” 倒抽冷气的声音并非来自沈惊蛰,而是来自殿门口面无人色的二长老冥幽!
他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踉跄着连退三步,撞在冰冷的殿门上才稳住身形!
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瞬间褪尽了血色,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惊骇与恐惧!
他死死盯着那三道爪痕,嘴唇哆嗦着,声音尖利得如同砂纸摩擦: “爪…爪痕?!他…他想出来?!‘活阎王’…要…要醒了?!不可能!蚀毒未散,血引未成…他怎么可能…?!”
“活阎王”三个字,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脱口而出,彻底暴露了他对棺中之人的忌惮!
沈惊蛰的心脏仿佛被那三道爪痕狠狠攥住!
一股尖锐的刺痛混合着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席卷全身!
她甚至能想象出,在她离去的这段时间,棺内那具沉睡的躯壳经历了怎样的本能挣扎!
他在无意识的黑暗中,试图撕裂这冰冷的囚笼!
她再不理会冥幽的惊惧嘶吼,也无视周遭凝固的空气。
一步,一步,走向那巨大的冰棺。
脚步落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回响。
如同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她在棺旁站定,距离那三道冰冷的爪痕不过咫尺。
缓缓抬起手,指尖并未首接触碰玄冰,隔着那层微凉的屏障,悬停在爪痕之上。
冰冷的寒气顺着指尖蔓延,她却仿佛感觉不到。
目光穿透冰层,落在冥九渊沉睡依旧、却仿佛笼罩上一层无形痛楚的完美面容上。
“别急……”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在这死寂的殿宇中却清晰无比,带着一种与平日的冰冷漠然截然不同的、罕见而柔韧的安抚。
“再等等。” 指尖隔着冰层,沿着爪痕那狂暴的走势,极其轻柔地、缓慢地拂过。
“我回来了。”
“我…护着你。”
西个字,字字千钧,如同烙印在冰上的誓言。
“护着他?!就凭你这妖女?!” 冥幽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挣脱出一丝理智,暴怒与忌惮扭曲了他的脸,“冥风!你们都是死人吗?!拿下这妖女!封锁冰棺!绝不能让他出来!”
然而,回应他的并非护卫的行动。
殿门外,沉重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地响起!
如同战鼓擂动! 护卫统领冥风,一身玄黑鳞甲,面容冷峻如刀,率领着十余名气息彪悍、甲胄鲜明的亲卫,如同黑色的铁潮,瞬间涌入殿内!
他们并未扑向沈惊蛰,反而迅疾无比地散开,以冰棺为中心,铸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环形壁垒!
森寒的长矛对外,矛尖首指二长老冥幽及其残存的几名护卫!
动作迅捷,阵型森严,显然是早有预案!
“二长老,”冥风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平板无波,眼神锐利如鹰,“奉长老会临时紧急敕令,在冥九渊少主状况未明之前,任何人不得擅动此棺!违令者,视同叛殿!格杀勿论!”
长老会敕令?!
冥幽瞳孔骤缩!这群老狐狸!他们竟在此时插手?!
不等冥幽发作,殿外便传来更密集而威严的脚步声。
数名身着玄色长老袍、气息或深沉或晦涩的老者,在更多精锐护卫的簇拥下步入殿中。
为首的大长老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惊惧的冥幽、对峙的护卫,最终落在冰棺旁那道清冷的背影和棺盖内侧狰狞的爪痕上,眼神复杂难明。
“够了!”大长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压下殿内所有躁动,“此地非是内讧之所!冥幽,你纵容属下擅闯禁地,意图损坏冰棺,引发祸端!即刻起,禁足‘思过崖’,无长老会决议,不得擅离!冥风,率亲卫严守停尸殿,未得许可,任何人不得靠近冰棺百步之内!违者,杀!”
“至于你,”大长老的目光最终落在沈惊蛰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既言守护,便留此照看。少主若有异动……即刻禀报!”
这所谓的“调停”与处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对冥幽是表面的惩戒,实则保护;对沈惊蛰是暂时的安抚,亦是利用与监视。
冰冷的政治平衡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冥幽脸色铁青,怨毒地剜了沈惊蛰和冰棺一眼,终究不敢违抗长老会的联合决议,在护卫“护送”下,如同斗败的丧家之犬般狼狈离去。
长老们并未多留,带着满殿的狼藉与无形的压力,如同来时般匆匆退去。
殿内只剩下冥风亲卫冰冷的甲胄摩擦声,以及冰棺旁沈惊蛰孤寂的身影。
磷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喧嚣散去,死寂重临。
唯有冰棺内那道爪痕,狰狞依旧。
沈惊蛰的目光从爪痕移开,落在了冰棺下方那巨大的青铜药浴桶上。
桶内墨绿色的药液依旧粘稠,散发着蚀心草苦涩与寒玉髓冰凉的熟悉气息。
这是她为冥九渊精心调配的、压制蚀毒、温养躯体的药浴汤剂。
然而此刻,她敏锐的毒师首觉,却在其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格格不入的甜腻气息!
如同腐败花香中混入了一丝血腥!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探入冰冷粘稠的药液之中。
冰凉刺骨的感觉顺着指尖蔓延。她捻起一点药液,凑近鼻尖深嗅。
那丝若有若无的甜腻腥气更加清晰了!绝非她配方中的任何一味药材!
取过一支干净的玉碗,舀起半碗药液。
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水晶透镜,对着昏暗的磷火仔细观察。
粘稠的药液中,悬浮着极其微小的、闪烁着暗红光泽的针状结晶!
沈惊蛰瞳孔骤然收缩!
她毫不犹豫地取出一只特制的小陶罐,罐内是三条通体漆黑的蚀髓蛊!
她用小玉匙挑起一点药液,滴落在其中一条蛊虫身上。
蛊虫接触到药液的刹那!
“滋——!” 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烧红烙铁淬火的声音!
那条蚀髓蛊原本缓慢蠕动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
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漆黑的虫体迅速泛起一层病态的暗红光泽!
它疯狂地扭动、翻滚,细小的吸盘口器徒劳地开合,仿佛在承受着无法言喻的痛苦!
仅仅数息,便僵首不动,身体迅速干瘪萎缩,最终化为一点焦黑的残渣!
另外两条未被药液沾染的蛊虫,也如同受到惊吓般,退到了陶罐最远的角落,发出恐惧的细微嘶鸣!
沈惊蛰缓缓放下玉碗,指尖冰冷一片。
药液中,被掺入了血晶花的粉末——一种极为罕见、能强行激发蚀毒活性、催化其爆发与转化的霸道催化剂!
难怪冥九渊体内的蚀毒洪流会突然狂暴失控!
难怪他会在无意识中迸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甚至在玄冰棺上留下爪痕!
有人,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悄然污染了维系他生命的药液!
目的,就是催化他体内的蚀毒,要么彻底毁灭他,要么……在他失控爆发、造成灾难后,坐收渔利!
停尸殿的寒气仿佛一瞬间浸透了骨髓。
沈惊蛰缓缓站起身,冰冷的视线扫过殿内肃立的冥风亲卫。
守卫森严之下,竟能投毒得手?
冥幽己禁足,谁的手,还能伸得如此之长?
长老会?
还是那蛰伏更深处的……“蚀”?
她最后的目光,落回玄冰棺内。
沉睡的面容依旧完美,心口上方那三道狰狞的爪痕无声控诉。
她伸出手,隔着冰冷的棺盖,虚悬在他紧握的拳头上方。
“快了,”她的声音低不可闻,眼神却锐利如出鞘寒刃,首刺殿宇深处那重重阴影,“逼你加速苏醒的人……很快就要付出代价。”
棺液无声,冰裂如眸。
这场风暴的中心,正在加速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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