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蛊婆岭终年被青灰色雾气缠绕,山脚下的绣娘寨如同漂浮在云海里的孤舟。
青石路上布满苔藓,每走一步都能听见鞋底与湿滑石板的摩擦声。
寨口立着两根雕满蜈蚣纹的木柱,柱顶悬挂的铜铃泛着青黑锈迹,风一吹便发出沙哑的嗡鸣,像是垂死者的呜咽。
我们采风组踏入寨子时,正值农历六月初六——湘西人传说中百蛊苏醒的日子。
寨老盘着雪白的头巾,古铜色的脸上纵横交错着刀疤,左眼处空荡荡的眼窝深不见底。
他着刻满符咒的银烟杆,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在雾气中划出暗红的弧线:"后生仔,莫靠近后山的千蚕洞。五十年前,绣娘陈玉娘在里头被蚕虫啃成了空壳,如今每逢月圆,洞里就传出丝线穿梭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哭声......"
我们借宿的阿婆家中弥漫着刺鼻的草药味。
堂屋中央供奉着一尊三尺高的蚕形木像,木像的眼睛是两粒黑亮的蚕茧,表面还沾着暗红血渍。
阿婆佝偻着背,布满针眼的双手如同枯枝,指甲缝里嵌着紫黑色的泥垢。
她将我们领进客房时,我瞥见供桌下藏着个竹筐,里面蠕动着密密麻麻的蚕虫,每只都通体雪白,唯独头部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子夜时分,我被一阵细碎的响动惊醒。
月光透过窗棂上的剪纸,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图案。
门缝里飘进一缕缕白雾,带着腐肉与蚕丝混合的腥气。
我屏住呼吸,贴着门缝望去,只见阿婆跪在蚕像前,脖颈上盘着十几条白胖的蚕虫。
那些蚕虫正用锋利的口器刺破她的皮肤,贪婪地吸食涌出的鲜血。
更骇人的是,蚕虫尾部吐出的丝线泛着幽紫色光芒,在空中交织成半透明的绸缎,上面缓缓浮现出陈玉娘被蚕食的惨状——她的皮肤被蚕虫啃得千疮百孔,却仍在机械地绣着嫁衣。
第二天,我在寨里废弃的绣坊发现了惊天秘密。
布满蛛网的案桌上放着本泛黄的账本,纸页间夹着陈玉娘的照片:她眉梢眼角都绣着精致的花纹,本该明媚的脸上却带着恐惧。
账本详细记载着当年的恶行:省城军阀垂涎她绣的百鸟朝凤图,阿婆的父亲作为寨中长老,竟勾结外人将她关进千蚕洞。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用陈玉娘的血喂养蛊蚕,妄图炼出能操控人心的尸蚕绣——这种邪术需要用活人鲜血饲养七七西十九天,蚕虫吐出的丝线便能化作无形的枷锁,控制被绣品触碰的人。
月圆之夜,千蚕洞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蚕鸣,整个寨子的铜铃都疯狂摇晃起来。
我们循着声音靠近,洞口涌出的雾气中夹杂着无数蚕虫,它们翅膀上都印着狰狞的人脸,嘴里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突然,一件血红色嫁衣从洞中飘出,陈玉娘的虚影浮现,她的脸被层层蚕茧包裹,只露出空洞的眼窝,腐烂的指尖还缠着未完成的绣线:"血债血偿的时候到了......"
阿婆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身后,她的身体己经被尸蚕啃得千疮百孔,露出森森白骨,却仍在机械地绣着嫁衣。
绣线穿过她的手腕,在布上勾勒出当年参与迫害陈玉娘的人名单,每个名字都在渗血。
同行的摄影师举起相机拍摄,镜头里却映出我们被蚕茧包裹的画面——那些蚕茧正从我们的七窍钻入体内。
寨老举着浸过黑狗血的绣绷冲来。
绣绷上用金线绣着苗家的镇蛊图腾,每个纹样都在散发金光。
陈玉娘的虚影发出凄厉的尖叫,尸蚕群瞬间躁动起来,将阿婆彻底吞噬。
千蚕洞终于恢复了平静,洞口铺满雪白的蚕茧,每个茧壳上都绣着一个血红色的"恕"字。
离开绣娘寨的那天,我的行李箱里莫名其妙多了块绣帕。
帕子上的凤凰栩栩如生,尾羽却渗出暗红丝线,凑近细闻,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寨老托人送来口信:"陈玉娘的怨气散了,但尸蚕绣的诅咒永远留在了绣坊。记住,有些手艺,带着血债,碰不得。"
此后多年,每当阴雨连绵的夜晚,我总能听见若有若无的蚕鸣,还有丝线穿梭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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