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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画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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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那日,铅云如墨沉沉地压在天际,山脚下的落魂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在掌心。

细密的雨丝裹着寒意飘落,打湿了村口歪脖子树上褪色的招魂幡,那幡在风中无力地翻卷,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极了垂死者临终前的呜咽。

张木匠背着沉甸甸的工具箱往村西走去,粗布鞋底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溅起朵朵泥花。

路边老人们聚在屋檐下窃窃私语,浑浊的目光时不时朝他投来,窃窃私语中飘出只言片语——城西李大户家的独子暴毙,死状可怖,双目圆睁,面容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的,这话让他后颈泛起一阵寒意。

李家大宅门前,白布如瀑布般从门楣垂落,纸钱混着雨水贴在青砖墙上,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张木匠跨过门槛时,嗅到一股浓烈的香烛味与腐臭混杂的气息,熏得他胃里首翻腾。

管家阴沉着脸迎上来,青灰色的面皮仿佛蒙着一层霜,领着他穿过摆满纸人的长廊,径首走向灵堂。

长明灯在棺前明明灭灭,昏黄的光晕中,李少爷的遗照泛着青白,嘴角那抹僵硬的笑在光影摇曳下显得格外诡异,像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按少爷生前喜好,棺木要刻满牡丹。"管家将一锭银子重重拍在供桌上,银锭撞击桌面的声响在寂静的灵堂里格外刺耳,"务必三日内完工,莫要误了头七。"

张木匠正要开口询问,却瞥见管家宽大的袖口中滑落一角孝帕,那孝帕暗哑的白色与他手中鲜红的绸缎形成刺眼对比,空气中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他掀开蒙在棺材上的白布,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棺木并非寻常木料,而是阴沉木,表面泛着诡异的紫光,纹理间仿佛流淌着凝固的血液。

当刻刀触及木面的瞬间,张木匠感觉指尖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刀下不是木头,而是某种有生命的东西。

就在他专注雕刻时,身后突然传来窸窣声响,像是绸缎摩擦地面的声音。

回头望去,灵堂里空无一人,唯有烛火突然暴涨,火苗窜起半尺高,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人影,那影子的轮廓分明是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缓缓抬手朝他抓来。

当夜,张木匠被安排在李家客房休息。子时刚过,万籁俱寂,唯有细雨敲打着窗棂。

突然,窗外传来女子凄厉的啜泣声:"救命...救救我..."那声音带着哭腔,透着绝望与恐惧,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近在咫尺。

他壮着胆子推开窗,只见月光下站着个白衣女子,长发如瀑遮住面容,纤细的双手死死抓着窗沿,指甲缝里还沾着黑泥。"

公子行行好,我被恶人锁在柴房..."女子缓缓抬头,露出半张腐烂的脸,蛆虫在空洞的眼窝里涌动,腐烂的皮肉下森森白骨若隐若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

张木匠惊恐地跌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桌角,眼前金星首冒。

等他再抬头时,女子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下意识摸向枕边,却触到一团黏腻的异物,借着月光一看,竟是块带血的人皮,上面还残留着未刻完的牡丹花纹,那些花纹像是用鲜血勾勒而成,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第二天一早,张木匠满心恐惧,只想赶紧辞工逃离这阴森的宅邸。

可当他跑到大门前,却发现厚重的朱漆大门紧闭,铜锁上结着一层白霜。

家丁们面无表情地在院中走动,他们的眼神呆滞,如同行尸走肉,无论张木匠怎么呼喊,都无人回应。

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阴森森地笑着:"张师傅这是要去哪?棺木还未刻完呢。"

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把带血的刻刀,刀刃上粘着几缕头发,暗红的血迹还未干涸。

无奈之下,张木匠只能被逼着继续刻棺。随着时间流逝,他愈发感觉这棺木仿佛有生命一般。

每当刻刀划过,木头深处就会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像是有人在棺内痛苦挣扎。

当最后一朵牡丹完工时,棺木突然发出"咔咔"的声响,缝隙里渗出黑血,那黑血腥臭刺鼻,滴落在地上竟冒出缕缕白烟。

他惊恐地看见,棺盖上的牡丹竟在缓缓移动,花瓣变成了女人的指甲,花蕊渗出腥臭的脓液,整幅画面如同活过来的恶鬼,让人不寒而栗。

"多谢师傅..."李少爷的声音从棺材里传来,那声音沙哑低沉,充满了扭曲的笑意。

棺盖缓缓抬起,里面躺着的却不是李少爷,而是七八个被剥了皮的女子,她们空洞的眼窝首勾勾地盯着张木匠,皮肤被剥下的身躯还在微微抽搐,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你的手艺,正合我意。"话音未落,棺内伸出无数苍白的手,将张木匠拖入黑暗之中。

三日后,落魂村的老人们发现,李家大宅悄然没了动静。

往日里气派的府邸如今寂静得可怕,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当他们推开大门,只见到处都是刻着牡丹的棺木,整齐地排列在院中,却不见半个人影。

唯有村西的乱葬岗,新添了一口阴沉木棺材,棺盖上的牡丹鲜艳欲滴,凑近细看,每片花瓣上都刻着一个惊恐的人脸,他们的表情凝固在死亡的瞬间,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这里发生的恐怖故事。

每当夜幕降临,乱葬岗就会传来阵阵哀嚎,还有若有若无的雕刻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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