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溽热裹着腐叶气息,将青竹村浸成一锅浑浊的浓汤。村口老槐树垂下的树根上挂满蛛网,每当夜风掠过,那些蛛丝便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七八个老人挤在树下的石磨旁,竹制蒲扇摇晃出的风里都带着颤音。张阿婆的烟袋锅子重重磕在石凳上,火星溅在她布满尸斑的手背上:"你们没见李家那小孙子死状——眼珠子瞪得比核桃还大,七窍淌出的血都发黑了,就横在那张槐木床上......"话音未落,树冠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枯枝断裂的瞬间,众人分明看见坠落的阴影里蜷缩着个穿红衣的孩童轮廓。
木匠陈六踩着没膝的蒿草跨进老宅时,正午的日头竟被漫天乌云吞了个干净。脚下的青砖缝里渗出黑褐色黏液,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唧"的声响,像是踩在某种生物的内脏上。堂屋的梁木爬满蜈蚣状的裂纹,那传说中的槐木床就蛰伏在蛛网深处,床头雕刻的牡丹花瓣里嵌着暗红结晶,凑近一闻,腥甜的腐臭首钻鼻腔。更骇人的是,床栏上"入夜莫躺,躺则难醒"的刻痕里,竟渗出细密的血珠,沿着笔画蜿蜒成扭曲的笑脸。
夜幕降临时,陈六将铺盖卷塞进厢房角落,特意在床头摆了把开刃的墨斗。更鼓声敲过二更,整座老宅突然发出骨骼错位般的"咯咯"声。他猛地睁眼,看见门缝里渗进的月光正在诡异地扭动——那不是普通的光,而是无数惨白手指在抓挠门板!颤抖着摸出短刀,陈六透过门缝望去,井台方向飘来个身着素衣的女子,她赤足踩过的地方,青砖竟泛起涟漪,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白骨。
女子穿过堂屋时,衣角扫过烛台,火苗"噗"地转为幽绿。当她掀开槐木床的帐幔,陈六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她低垂的长发间垂下半截青紫的脖颈,发梢滴落的不是水珠,而是混着水草的黑血!随着女子躺上床榻,整具身体开始像融化的蜡油般摊开,皮肤下蠕动的黑线渐渐勾勒出人脸轮廓。刹那间,槐木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所有雕刻的人脸同时睁开灰白的眼珠,裂开的嘴里喷出腥臭的尸气:"新床板!新床板!"
陈六想逃,却发现双腿早己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冰凉的触感从脚踝爬上脊背,低头一看,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化作无数惨白手臂,正将他往槐木床拖去。床上传来女子混着水泡破裂的笑声:"就差你了......"帐幔无风自动,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人脸——有双目圆睁的少年,有嘴角撕裂的老妪,他们的五官深深凹陷进床板,嘴里不断涌出黑色液体,在床褥上汇成汩汩血河。
当陈六的后背贴上冰凉的床板,他惊恐地看见自己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血管里游走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无数细小的刻刀。恍惚间,他听见李家族长带人闯入老宅的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压缩成木屑,嵌入床头新出现的那张面孔——那是他自己惊恐扭曲的表情,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泪。
如今,每逢雷雨夜,老宅总会传出拉锯般的声响,混着孩童尖细的嬉笑:"新床板,新床板,还差五个才圆满......"偶尔有胆大的村民透过窗纸窥视,能看见槐木床的帐幔内,影影绰绰晃动着越来越多的身影。更诡异的是,村头老槐树的气根上,不知何时多了七个褪色的长命锁,每当夜风拂过,便发出细碎的呜咽,仿佛有无数冤魂被困在木与肉交织的牢笼里,永无解脱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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