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很安静。只有电脑主机风扇低沉的嗡鸣。屏幕上，全球市场的数字依旧在无声地跳动。幽蓝的光映着顾宸汐冷硬的侧脸。
那部普通的手机，搁在桌角。屏幕突然亮起，刺破了昏暗。嗡嗡的震动声在桌面上摩擦，显得格外突兀。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苏晚晴。
顾宸汐的目光从复杂的K线图上移开。落在那个名字上。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符号。
震动固执地持续着。嗡嗡…嗡嗡…仿佛在执着地叩问着什么。
他伸出手。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接通了电话。动作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温度。
听筒贴近耳边。他没有说话。只有沉默。如同深渊。
电话那头，短暂的空白后。传来了一个熟悉却又带着陌生迟疑的女声。苏晚晴的声音。
“喂…”
“顾宸汐？”
“是…是我。”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还有刻意放低的柔软。试图穿透这沉默的冰层。
顾宸汐依旧沉默。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仿佛那才是真实的世界。
苏晚晴的声音再次传来。努力维持着平静。
“你…”
“搬哪去了？”
“我…我去过你之前提过的那片出租区…”
“没找到。”
她的试探很小心。像怕惊扰了什么。又像在确认他是否真的跌入了尘埃。
顾宸汐终于开口。声音很淡。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搬了。”
“有事？”
冰冷的两个字，像两枚石子投入死水。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了一下。呼吸似乎都放轻了。
“没…没什么特别的事。”
“就是…想问问。”
“你…还好吗？”
“好。” 顾宸汐的回答简洁到吝啬。视线扫过屏幕上那个一千五百万的账户余额。数字冰冷而庞大。
苏晚晴似乎被这过于简单的回答噎住了。沉默了几秒。才又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放得更软。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那…就好。”
“钱…”
“钱还够用吗？”
“如果…如果有什么困难…”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潜台词清晰无比。那点可怜的“补偿”或者“施舍”，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维系这脆弱联系的绳索。
顾宸汐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去。清晰，平稳，却像淬了冰的针。
“不劳苏总费心。”
“我的事。”
“我自己能解决。”
“苏总”两个字。他咬得很清晰。带着明确的距离和冰冷的讽刺。彻底划清了界限。
电话那头，苏晚晴的呼吸明显一窒。仿佛被这两个字狠狠刺了一下。她急切地想要挽回些什么。
“宸汐！”
“你别这样叫我！”
“我…”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
顾宸汐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屏幕的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跳跃。映照着无声的嘲弄。
苏晚晴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慌乱。急于解释。急于抓住那根正在断裂的线。
“那镯子…”
“宸汐…我知道那是妈的遗物…”
“莉莉她…她不是故意的…”
“那天她真的只是不小心…”
“镯子”这个词。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顾宸汐记忆最深处那个冰冷、屈辱的角落。
母亲临终前苍白的脸。那只被珍藏在旧木盒里、温润质朴的玉镯。苏莉莉刻意的尖叫和张美兰随之而来的污蔑谩骂。苏晚晴当时站在阴影里，沉默的侧脸…
所有的画面瞬间涌起。清晰得如同昨日。
一股冰冷的戾气，几乎要冲破他刻意维持的平静。握着手机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但他开口时，声音却比刚才更冷。更平。像冻土层下流动的寒流。
“镯子？”
“碎了就是碎了。”
“没什么好说的。”
“还有事吗？”
“我很忙。”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对冷漠。他甚至没有给她再次提起“不小心”这三个字的机会。
“宸汐！你听我说完！” 苏晚晴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恳求，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我知道它对你很重要…”
“我…我可以想办法…”
“我认识一个很好的玉器修复大师…”
“也许…”
“不必了。” 顾宸汐打断了她。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碎了的东西。”
“粘得再好。”
“裂痕也永远在。”
电话那头瞬间失声。只有压抑的、细微的吸气声传来。仿佛被这句冰冷的断言彻底冻僵。
他的时间很宝贵。不是浪费在这种虚伪的试探和无用的追悔上。
“就这样。”
“苏总。”
“管好你苏家。”
“别再来烦我。”
没有等对方任何回应。没有说再见。顾宸汐的手指干脆利落地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
“嘟…嘟…嘟…”
忙音响起。彻底切断了两端的联系。出租屋里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有电脑风扇的嗡鸣和屏幕上无声跳动的字符。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像一块冰冷的黑色石头，静静躺在桌角。
顾宸汐放下手机。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指尖重新落回键盘。目光锐利如鹰隼。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敲击声清脆密集。如同骤雨。
他的神情专注而冰冷。刚才那通电话带来的短暂涟漪，仿佛从未出现过。彻底消弭在数据的洪流里。
屏幕的光映着他漠然的侧脸。那上面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有绝对的冷静和掌控。
苏晚晴的声音？苏家的影子？那只碎裂的玉镯？
在他此刻的世界里，它们的分量甚至比不上屏幕上跳动的一个小数点。它们只是过去式。
道路漫长而冰冷。他不需要无用的试探，不需要虚伪的关心，更不需要迟来的、带着施舍意味的歉意。
他只需要赢。一次又一次地赢下去。用冰冷的数字和绝对的掌控力，筑起通往复仇王座的道路。
眼神漠然。心如寒铁。指尖下的键盘，是他此刻唯一的武器和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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