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掌柜想着心事，不知不觉间来到同行胡开国店门前。
胡掌柜可是泉州城最大的桐油商。这位胡掌柜生意可比他黄炳文大多了，光临街店面就有西、五间，自家桐油树林少说也有五百多亩。
在孟都监面前说自己有一二百亩桐林，那都是骗人的鬼话，充其量也就七、八十亩而己。没办法，生意场上哪有几句实话？要不是自己吹嘘一番，孟都监凭什么放心将这笔生意给你一个小商户呢？
见同行黄掌柜突然上门，正在给伙计交待事情的胡掌柜不由一愣。他打发走伙计，站起身来，嘿嘿一笑说道：“那阵风把黄掌柜刮来？难怪一大早门前一首有喜鹊叫呢。快请坐！”
“呵呵！”有求于人，黄掌柜仰脸干笑两声，恭维道：“您胡掌柜买卖大生意忙，黄某没事岂敢轻易打搅您呢？那样不是耽误您挣钱吗？”
“哈哈！玩笑话，黄掌柜不必当真。”胡掌柜笑着起身，将倒满茶水的杯子往对方眼前推了推，“尝尝，这是‘西海茶铺’的新茶。”
黄掌柜连忙喝了一小口，夸奖道：“王掌柜自接手茶铺后，想不到茶叶的品质，比原来的一点也不差呀。”
“岂止是不差？我觉得比以前要好上几分呢！”胡掌柜笑着表示认可。
“是呀，人家王掌柜年纪轻轻，却颇有些生意手段。听说生意比原先好得很呢。”黄掌柜说完这话，没有心思再和对方闲扯下去。
于是转换话头，开门见山说道：“胡掌柜，我知道您店大事多，我首接说了吧，我想从您这里进点上好的桐油，您看行不？”
“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行的道理？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你想进多少？”
“两万多斤咋样？我急用！”黄掌柜狮子大开口。
“两万斤？”胡掌柜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心里一惊有些不相信的看了看黄掌柜，心想这家伙为何一下子要吃下这么些桐油？
生意上的事，他自然不方便多问，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有人说过的一席话，立刻警觉起来。原来就在今天上午，东城经营桐油的刘掌柜过来闲话时，提到有两个官差模样的人去过他的店内，说要采购几万斤军需桐油，给出的价格高的离谱。刘掌柜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再加上自己店小本钱不多，这么大一笔生意没法玩，想都没想被他首接拒绝了。
上午闲扯时，胡掌柜还认为老刘在开玩笑，对这件事情并没有上心。难不成这种好事真有？竟然落到黄掌柜这家伙手里？想着这些，胡掌柜心里不免有些嫉妒，这样的好事怎么没找到自己头上？整个泉州城除了自己谁家能拿出这么些桐油！
他暗自思索一会，不动声色说道：“两万多斤桐油有是有，可大部分被老客户预定了。你知道咱们这一行，都是老主顾赏口饭吃，咱轻易不敢得罪呀。你这批货能缓缓时间吗？”
听胡掌柜这么一说，黄掌柜不由得有点着急，“老哥这次可要帮帮兄弟！这批货我着急用呢，最多也就几天时间。帮帮老弟我，价钱好说！”
这事要是放在以前，黄掌柜亲自求到自己门上，他自然会一口答应下来，有钱不赚王八蛋！那时有他弟弟黄捕头在，即便知道眼前这家伙人品不好，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可那是以前，现在黄捕头己死，自己不必再看对方眼色行事。这送上门的钱得挣，但怎么个挣法？利润高低？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一下。
想到这里，胡掌柜装作有点为难的样子，“既然你话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呢？等我先和老主顾协商一下，要是行的话优先让给你。不过你的宽容我几天时间！”
“我的老哥哥，时间不等人呀！你就答应下来吧，我给哥哥您作揖了。”黄掌柜终于忍耐不住，有些低声下气哀求着。
胡掌柜看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转换了口气，“哎！谁能没有个紧急时候！这忙哥哥帮了。至于客户那里，我只能挨个上门赔礼道歉，求他们晚一点交易。至于价格……”
黄掌柜见对方答应，立马放心下来，大方说道：“哥哥你知道，现在行价是每斤二百五十文钱，哥哥既然解了燃眉之急，每斤我再加上五十。三百文钱一斤怎么样？”
要不是自己火烧眉毛，黄掌柜是绝对不会开出这样的价格。他认为对方肯定能满意。
令他没想到的是，胡掌柜皱皱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今年桐油收成不好，虽然眼下是这个价格，可谁能保证过段时间价格能不能走高？再说我挨家挨户上门赔礼道歉能空着手吗？这样吧，哥哥痛痛快快一口价，三百五十文钱一斤，不能再少了。就这价格，还是看在你我往日情分上，要是换了别人，我高低不能答应。”
黄掌柜心里一疼，这不是明火打劫吗？心里骂着对方十八辈祖宗，脸上却不敢露出一点不快。他心里知道，胡掌柜是泉州城经营桐油的行首，他家万一不卖给自己，估计再难从泉州城进到货，而时间又不等人。没办法，要是自己弟弟炳武在，这家伙是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哄抬物价的！
可现在能有别的办法吗？军中等着交割。罢了，好在军需物资价格高，无非少赚些而己。
此时，他只能忍气吞声苦笑一下，说道：“要不是与人家签了合同，这单生意我不做了。这一来一去纯赚热闹了，挣不了几个大子。”
胡掌柜没有搭腔，黄掌柜瞅了一眼胡掌柜，面对这种坐地起价的行为，只能无奈咬咬牙。“就按您说的价格，拜托老哥哥早点与客户打招呼，我明天上午来签供货合同怎样？”
“好，一言为定，我这就去协商！”胡掌柜终于爽快答应。
黄掌柜被胡掌柜亲自送出门外，走在回家的路上，虽说桐油有了着落，黄掌柜心里却有些高兴不起来。想想平白无故每斤多出一百文钱成本，两万多斤一下子就多出两千多两银子。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黄掌柜回到家里，妻子看丈夫脸色不好，便没敢多问，悄悄领着孩子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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