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裹挟着我的身体，像一条冰冷的巨蟒缠绕着每一寸皮肤。我在黑暗中沉浮，耳边只有水流沉闷的轰鸣。腰间那枚青铜铃铛不断发出微弱的"叮铃"声，在漆黑的水底竟泛着幽幽绿光，照亮了前方几尺的水域。
"活下去......"
那三个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混合着水流声，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我拼命划动双臂，肺部的空气几乎耗尽时，终于被冲进一处较为平缓的地下湖。破水而出的瞬间，我贪婪地吞咽着空气，冰凉的氧气灼烧着肺部，却让我感到一丝活着的真实。
爬上湿滑的岩石，我瘫倒在地，剧烈咳嗽着吐出几口带着血腥味的河水。颤抖的手指摸向腰间，那枚青铜铃铛竟然完好无损，表面刻着的符文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我盯着那些扭曲的纹路，突然意识到这是张家古楼壁画上出现过的一种密文——"引魂"。
"你们......"我哽咽着将铃铛贴在额头，"还在看着我吗？"
西周只有滴水声回应我的问题。我强迫自己站起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沿着岩壁摸索。这里应该是万鬼宴的侧厅，不远处就是那个堆满人骨的祭坛。我的背包就卡在一处突出的石笋上，被水流冲得半开。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左腿的伤口被河水泡得发白，边缘己经泛起不祥的灰紫色。我咬着牙翻找背包，里面的物资所剩无几：几卷被浸湿的绷带、半壶漏了一半的水、一把生锈的折叠刀，还有——我的手指触到金属的冰凉——三枚防水手雷，在油纸包裹下奇迹般地保存完好。
"哈......"我发出一声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喘息，将手雷紧紧攥在掌心。金属的寒意渗入皮肤，让我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复仇的火焰在胸腔里重新燃起。我机械地包扎好腿上最严重的伤口，用折叠刀削下一截背包带绑住大腿根部止血。疼痛让眼前一阵阵发黑，但比起背上的重量，这点痛楚根本不算什么。
是的，我要带他们回去。
回到那个圆形祭坛。
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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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比地狱还漫长。我用捡到的登山绳将张麒麟、黑瞎子和谢雨辰的遗体绑在一起，然后背在身后。他们的重量几乎压断我的脊椎，但这份沉重却给了我继续前进的力量。
"再坚持一下，"我喘着粗气，脸颊贴着张麒麟冰凉的手背，"我们很快就能......结束了。"
通道似乎比来时长了十倍。每走十几步，我就不得不靠着岩壁喘息。黑瞎子的手臂垂在我肩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腕上那串铜钱发出细微的碰撞声。谢雨辰的银链从衣领滑出，坠着的翡翠吊坠一下下轻敲我的锁骨，像在无声地催促。
最让我心痛的是张麒麟。他的黑金古刀还紧紧握在手中，我试了几次都没法让他松开。最后只能将刀鞘绑在他手腕上，任由刀尖拖在地上，在石面上划出一道细长的痕迹。
"你看，"我苦笑着对背上沉默的同伴说，"像不像你第一次救我时，在墓道里留下的记号？"
没有回应。只有血滴落地的声音在幽深的通道里回荡。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熟悉的蓝色幽光。圆形祭坛就在眼前，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火药味。我小心翼翼地将三位挚友安置在祭坛边缘，让他们背靠石壁，像是只是睡着了一般。
无三省一行人果然不在，只有无邪仍昏迷在祭坛中央，脸色惨白如纸。我拖着无邪的衣领将他拽到祭坛正中的青铜圆盘上，他轻得可怕，手腕上的骨头硌得我掌心发疼。
一壶冷水泼在无邪脸上，他猛地惊醒，剧烈咳嗽起来。当视线聚焦到我脸上时，他的表情从迷茫迅速转为惊恐。
"黄承旭？"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眼球布满血丝，"这是哪里？三叔呢？"
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检查着手中的折叠刀。刀刃在幽蓝的光线下泛着冷光，映出我满是血污的脸——右眼己经肿得几乎睁不开，左颊一道伤口还在渗血。
"你很幸运，无邪。"我轻声说，声音平静得可怕，"你马上就要知道所有真相了。"
接下来的一小时里，我将一切和盘托出。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撕开自己尚未结痂的伤口。
"你三叔和汪家合作了三十年。"我用刀尖在地上画出简单的脉络图，"从你出生那天起，你就是他们选中的容器。"
无邪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我一脚踹回原地。
"记得鲁王宫吗？那是他们第一次尝试激活你体内的'它'。"我冷笑着翻开他的衣领，露出后颈那个诡异的蛇形烙印，"七星鲁王宫的青眼狐尸，就是汪家培育的失败品。"
无邪的手指颤抖着摸向那个烙印，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
"那...那小哥他们..."
"工具而己。"我残忍地打断他，"张麒麟是打开青铜门的钥匙，黑瞎子是牵制谢家的棋子，谢雨辰......"我的声音哽了一下，"他只是这个计划中不可或缺的献祭品……"
无邪的表情从最初的抗拒，逐渐变为难以置信，最后定格在一种空洞的绝望上。他的目光不断扫向祭坛入口，仿佛在期待三叔突然出现，否认这一切。
"你撒谎..."他最终虚弱地抗议，眼泪却己经流下来，"胖子...王胖子他..."
"王胖子是最成功的诱饵。"我残忍地继续道，"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却能完美地维系你们这个团队。记得他怎么死的吗？"我凑近无邪惨白的脸，"为了保护你，被尸蟞王咬穿了喉咙——那是汪家故意放出来的，不过是过河踩桥罢了"
无邪突然弯下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当他看到我展示的那份染血文件——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无三省与汪家的交易细节时，一滴眼泪砸在了"牺牲品清单"那几个字上。
无邪读着那些文字，手指抖得几乎拿不住纸张。当他看到关于胖子的部分——"用于加强目标与张麒麟的情感纽带"时，情绪有些崩溃。
就在这时，祭坛入口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无三省带着剩余的汪家人出现了。看到清醒的无邪和我，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无邪！过来！"他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别听他的胡言乱语！"
汪明远站在无三省身侧，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们身后是七八个全副武装的汪家人，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我。
我缓缓站起身，挡在三位挚友的遗体前。藏在袖中的手雷己经拔掉了保险栓，只需要轻轻一松...
"三叔..."无邪的声音破碎不堪，"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无三省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突然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无邪，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外人？这些年是谁一首保护你？是谁——"
"是谁把你父母送上了那架注定坠毁的飞机？"我冷笑着抛出最后的炸弹，"1995年，杭州到北京的航班，机械故障——多完美的意外。"
无邪如遭雷击，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这个连《盗墓笔记》原著都未曾揭露的真相，是我在汪家秘密档案中发现的。
无三省的表情彻底扭曲了。他猛地掏出手枪对准我："闭嘴！你这个杂种！"
汪明远却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等等。"他眯起眼睛打量我，"你怎么会知道1995年的事？那件事连汪家都......"他的目光落在我腰间的青铜铃铛上，脸色骤变，"那是张家的引魂铃！杀了他！立刻！"
在枪声响起的前一秒，我松开了一首紧握的手。金属保险栓落地的清脆声响被震耳欲聋的枪声淹没，但己经太迟了——
三枚手雷从我袖中滑落，一枚滚向无三省脚下，一枚弹向汪家人群，最后一枚被我紧紧攥在手中扑向祭坛中央的青铜圆盘。
"无邪，"在爆炸的火光吞噬一切的瞬间，我对他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欢迎来到地狱。"
热浪扑面而来的刹那，我转身看向身后的三位挚友。张麒麟安静地闭着眼睛，长睫毛在火光映照下投下细碎的阴影；黑瞎子的嘴角似乎还挂着那抹痞笑；谢雨辰的面容平静如初，仿佛只是睡着了。
剧痛中，我仿佛看见张麒麟睁开了眼睛，对我伸出手。我拼命向前抓去，却只握住了一把灼热的空气。
"我来找你们了......"我满足地闭上眼睛，感受着火焰舔舐皮肤的剧痛，"这次...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腰间的青铜铃铛突然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脆声响，那三个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这次清晰得不可思议：
"活下去......"
然后，世界归于一片寂静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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