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承旭被窗外窸窣的声响惊醒时，晨雾还未散尽。他眯着眼睛看向窗外，张麒麟正将黑金古刀用布条仔细缠好，动作比平时慢了几分。黑瞎子蹲在院子里清点装备，那柄从不离身的匕首被反复抽出又插回刀鞘。
晨露在石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像谁未干的泪。黄承旭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透过窗棂看见黑瞎子往背包里塞了三包压缩饼干——恰好是他最讨厌的牛肉味。这个认知让他的胃部绞紧，指甲不自觉抠进了窗框的木纹里。
"醒了？"张麒麟突然抬头，目光穿透薄雾首首望过来。那双清冷的眼睛在晨光中泛起琥珀色，像是能看透一切伪装。
黄承旭裹着单衣冲进院子，晨露打湿了他的裤脚："是不是...无三省联系你们了？"声音哑得不像话。
黑瞎子的墨镜滑到鼻尖，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小太阳聪明啊。"他试图用惯常的嬉笑掩饰，却连嘴角都没扯起来。
背包拉链的声音像钝刀割肉。黄承旭站在房门口，看着两人收拾行装，无数话语在喉头翻滚——
他想说水洞里的尸蟞怕火，想说女傀会在第三个转弯处出现，想说千万别让张麒麟靠近那具青眼狐尸。但最终脱口而出的却是："记得带驱虫药...山里蚊子多。"
张麒麟的动作顿了一下，默默从行囊里取出个瓷瓶递给他。是谢家特制的伤药，带着淡淡的雪松香。
"瓶哥..."黄承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触到那些陈年的放血疤痕时指尖发颤，"别...别受伤。"他死死盯着张麒麟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纹身，想起上一世这道麒麟被血染透的样子。
黑瞎子突然从背后勒住他脖子，力道大得几乎窒息："放心，老子看着哑巴张呢！"热气喷在耳畔，却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你乖乖等我们回来，别..."
别什么？黄承旭没听清后半句。院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谢雨辰派来的车到了。
谢雨辰去公司的第二天，黄承旭在天亮前就离开了谢府。背包里除了必备物品，还有一本精心伪造的日记——记录着"杭州游玩计划"。
高铁穿过华北平原时，窗外的麦田还覆着薄霜。黄承旭着手机屏幕，上面是昨晚偷拍的合照：黑瞎子在张麒麟头上比兔耳朵，谢雨辰优雅地翻白眼，而他被挤在中间，笑得像个傻子。
"乘客您好，杭州东站到了..."
广播声惊醒了他的恍惚。西湖边柳枝新绿，游船在细雨中摇曳。黄承旭选了最显眼的断桥边坐下，给无邪发了定位：【一个人来，别告诉任何人】。
信息刚发出，手机就震动起来。谢雨辰的名字跳出来，凤眼头像在屏幕上冷冷注视着他。黄承旭深吸一口气，回复道：【花哥，我到杭州玩了，别担心】。光标在末尾闪烁许久，他又补了个太阳表情。
雨丝渐密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无邪撑着把黑伞跑来，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眼睛里闪着黄承旭熟悉的光——那是即将踏入未知世界的兴奋与好奇与小小的恐惧。
"你真的什么都知道？"无邪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指无意识着口袋里那张战国帛书复印件，"三叔他..."
黄承旭注视着湖面涟漪："二月十五前，他会带你去山东瓜子庙。"余光瞥见无邪骤然收缩的瞳孔，"用的是一张从大金牙那里得来的帛书复印件。"
无邪的伞掉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两人的裤脚："连这个你都...等等！"他突然抓住黄承旭的手腕，"你手上的疤...和我梦里的..."
黄承旭猛地抽回手。他忘了无邪的特殊体质，这小子居然在梦里见过上一世的自己。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冰得他一激灵。
"听着，"他快速扫视西周，确定没有眼线后压低声音，"水洞里有尸蟞，用火把。女傀在第三个转弯处，别看她眼睛。"每个字都像刀片刮过喉咙，"七星疑棺千万别碰，你三叔会推最右边那具..."
无邪的眼睛越瞪越大，里面燃烧着让黄承旭心惊的求知欲。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根本不是警告，而是在给这个好奇宝宝剧透一场精彩冒险。
"最重要的是王胖子，"黄承旭急转话锋，"他会是你这辈子最好的兄弟。"刻意略过张麒麟的名字，"遇到危险就跟着胖子跑，记住了吗？"
无邪点点头，却又突然问："那个闷油瓶呢？三叔说会有个很厉害的张..."
"离他远点！"黄承旭声音陡然拔高，惊飞了几只水鸟。他强压住情绪，"那人...身上有麻烦。"
雨幕中，无邪的表情模糊不清。但黄承旭知道，自己越是强调，这小子越会凑上去——就像上一世那样。
告别无邪后，黄承旭在西湖边漫无目的地走着。雷峰塔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座沉默的墓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谢雨辰发来的西湖天气预报。黄承旭苦笑着想，花爷肯定己经查到他根本没订酒店。远处断桥上，无邪的身影还站在原地，正对着帛书复印件比划什么，浑身散发着跃跃欲试的气息。
黄承旭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柳树，掌心被粗糙的树皮磨得生疼。或许从一开始选择无邪就选择错了——无邪注定会踏上这条路，而他的干预反而让剧情更加牢固。就像试图阻挡潮水，只会让浪头打得更凶。
胸膛处的玉珏突然发烫。黄承旭掏出来时，发现那些血色纹路变成了交织的锁链形状。最可怕的是，锁链尽头隐约连着三个模糊的影子——一个戴墨镜，一个执折扇，一个握黑金古刀。
"不会的..."他喃喃自语，却想起张麒麟临别时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雨越下越大，湖面泛起无数涟漪，就像被改写的命运线，一圈圈扩散开去。
远处的无邪终于离开，背影融进雨雾里。黄承旭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很想知道——此刻的瓜子庙，是否己经开始下雨？
在心里劝慰自己，再等等，等着一次结束看看无邪会不会改变，如果他不变那么就只能改变自己的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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