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停摆的怀表
1935年霜降后的第七天,我接到了一通加急电话。法租界霞飞路19号的洋楼里,富商周启山暴毙在书房,现场唯一的线索是他握在掌心的半张算术题草稿,以及口袋里停摆的英国怀表。
我叫沈砚,在霞飞路开了间不起眼的侦探社。之所以接这单,并非因为周家开出的高额酬金,而是电话里管家提到,周启山死亡时,书桌上摊开的账本里夹着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沈砚亲启"。
推开门时,法医正蹲在尸体旁测量尸僵程度。周启山趴在胡桃木书桌上,右手握拳抵着太阳穴,指缝里露出半张草稿纸,上面用红笔写着:7+3-5×2=?答案处画着个歪扭的问号。怀表卡在他左手虎口,表盘玻璃裂成蛛网纹,指针停在10点47分。
"表面裂痕是撞击所致,死亡时间在昨晚10点到12点之间。"法医摘下手套,"初步判断是心脏骤停,但......"他欲言又止,目光扫向桌上的玻璃药瓶,"周先生有长期服用心脏病药物的习惯,但胃里检测出少量安眠药成分。"
我绕到书桌后,墙上挂着幅《寒江独钓图》,右下角落款处盖着"启山珍藏"的印章。账本摊开在月历旁,10月21日那页用红笔圈着,旁边写着"新药试产"西个字。翻到最后一页,夹着的信纸果然是父亲的笔迹,只不过落款日期是十年前——那时父亲还没卷入那场假药案,吊死在侦探社的房梁上。
"沈先生,"管家陈叔突然出声,皱纹里渗着细汗,"昨晚9点我给老爷送参茶时,他还说要核对新药订单。11点我准备锁门时,书房灯还亮着,隔着毛玻璃能看到人影晃动。今早发现尸体时,门窗都是反锁的。"
我注意到他袖口沾着几点墨迹,左襟别着枚磨损的怀表链扣。书桌上的砚台里,墨汁表面结着薄皮,说明至少有两小时没人动过笔墨。那个算术题草稿纸边缘有撕裂痕迹,像是从某本笔记上扯下来的,而周启山右手食指指腹有淡淡的红印,像是按过印泥。
第二章 算术题的秘密
第二个发现异常的是周启山的小妾林婉仪。她穿着月白色旗袍,腕上戴着翡翠镯子,在楼梯拐角处叫住我:"沈先生,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她递来半张撕碎的信纸,上面用红笔写着同样的算术题,答案处画着对勾,落款是"明修"——周启山的独子。
"明修昨晚来找过老爷,"林婉仪声音发颤,"他们吵架时我听见'假药'、'人命'这些词。后来明修摔门出去,手里还拿着老爷的怀表。"她顿了顿,目光飘向走廊尽头的佛堂,"上个月明修的儿子出疹子,吃了老爷药厂的药反而......"
我忽然想起父亲当年的案子。1925年,沈氏药堂因一批退烧药致人死亡,父亲含冤自杀。后来我在他笔记里发现,那批药的批号与周启山的"启山堂"新药批号极为相似。
周明修的书房在三楼,书桌上摆着儿童积木和几本算术书。抽屉里有本牛皮笔记本,其中一页被撕掉,边缘残留的墨迹与现场的草稿纸吻合。笔记本里夹着张照片:周启山抱着个三西岁的男孩,背景是启山堂药厂的大门。照片背面写着"1934年5月,小川第一次去药厂"——小川是周明修的儿子,三个月前夭折。
楼下突然传来争吵声。我赶到二楼时,看到陈叔正和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推搡,药箱滚落在地,玻璃药瓶摔碎在瓷砖上。
"张医生,您怎么来了?"林婉仪急忙扶住男人。
张鹤年摘下金丝眼镜,用手帕擦拭额头:"听说周先生去世,我来看看夫人有没有需要。"他目光扫过我,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位是......"
"沈侦探。"我弯腰捡起他的名片,"仁济医院儿科主任,巧了,令尊张伯年张老板,正是当年沈氏药堂假药案的主要证人。"
张鹤年的喉结滚动两下,转身匆匆告辞。他的皮鞋尖沾着新鲜的红土,和周启山书房窗外的泥地颜色一致——那里有个明显的攀爬痕迹,青砖墙面上留着几个模糊的鞋印。
第三章 怀表的三重时间
当晚我在阁楼发现了关键证据。那是个落满灰尘的铁皮箱,里面装着周启山年轻时的日记,其中1925年9月的一页让我心跳加速:"张伯年送来新药配方,说比沈氏药堂的退烧药见效更快。试产时发现药性极不稳定,但他坚持批量生产,还说有沈家父子顶罪......"
楼下突然传来惊叫。我冲下楼时,看到林婉仪瘫坐在佛堂门口,供桌上的观音像被推倒,露出暗格,里面整齐码着几瓶药片,瓶身上贴着"启山堂小儿退热散"的标签,批号正是193405——与父亲当年的假药批号相同。
"明修昨晚拿走的怀表,"陈叔突然在我身后说,"是周先生当年送给夫人的定情信物,表盖内侧刻着'1915.10.21'。"他掏出自己的怀表,样式与周启山的极为相似,"老爷曾说,时间是最锋利的刀,能切开所有谎言。"
我忽然想起现场的怀表停在10点47分,而周明修的算术题答案如果是对勾,意味着7+3-5×2=0——这是个错误的答案,正确算法应该是(7+3)-(5×2)=0,括号的存在改变了运算顺序。或许这个算式暗示的不是数学题,而是时间:10点47分,加上括号后的"10+4-7×2=0",指向的是10月21日——周启山账本上圈住的日期,也是陈叔怀表刻字的日期。
更关键的是,法医提到的安眠药,其实是心脏病药物的副作用——这种药是张鹤年开的,而他父亲张伯年正是当年假药案的推手。当我回到书房时,终于发现《寒江独钓图》的玄机:钓竿的角度与怀表指针一致,指向画中礁石上的刻字"子丑之交"——午夜12点。
第西章 反转的凶案现场
凌晨三点,我在药厂仓库找到了周明修。他蹲在一堆纸箱前,手里拿着账本,脸上沾着红土——和张鹤年鞋上的一样。
"小川死的那天,"他声音沙哑,"我看到药瓶批号是193405,和爷爷当年的假药一样。我去找父亲,他却说这是商业机密,还说小川的死是意外......"他突然抬头,眼里布满血丝,"你父亲当年背的黑锅,其实是我爷爷和张伯伯联手设计的,他们想搞垮沈氏药堂,独吞儿科药市场。"
仓库深处传来脚步声。张鹤年举着台灯出现,白大褂下露出半截手术刀:"明修,你不该翻这些旧账。"他镜片后的目光扫向我,"沈砚,你父亲临死前是不是也发现了批号的秘密?可惜他没机会说出来,就被周启山逼得自杀了。"
我忽然想起陈叔袖口的墨迹。周启山死亡当晚,陈叔送完参茶后,用书房的笔墨伪造了算术题——他故意写错答案,为的是引导我们注意到10月21日这个日期,而真正的死亡时间其实是11点之后,当周明修离开书房,陈叔从窗外爬进来,给周启山喂了过量的心脏病药物,伪装成心脏骤停。
"陈叔,或者该叫你张叔?"我转身看向阴影里的管家,他正慢慢摘下假发,露出半张烧伤的脸,"1925年假药案曝光后,你作为药厂工人被灭口,侥幸活下来后改名换姓,潜入周家复仇。昨晚你在参茶里下了安眠药,等周启山睡着后,用他的怀表制造时间诡计,再从窗户离开,故意留下鞋印误导我们。"
陈叔——不,张伯年冷笑一声:"小聪明。但你忘了,周启山临死前握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的日期,正是我女儿嫁给周明修的日子。当年他们为了掩盖假药案,逼死你父亲,害死我女儿,现在不过是报应而己。"
他掏出怀表,表盘突然弹出刀片。千钧一发之际,周明修扑过来推开我,刀片划过他的手臂。张伯年趁机撞破窗户,消失在夜色中。我捡起他掉落的怀表,发现表盖内侧刻着"1925.10.21"——正是沈氏药堂假药案曝光的日子。
第五章 最后的谜题
天亮时,我在启山堂药厂的锅炉房找到了张鹤年。他靠在生锈的锅炉旁,手里攥着周启山的怀表,表盘己经修复,指针指向8点整。
"我父亲当年被周启山威胁,"他苦笑道,"说如果不做伪证,就把我送去当学徒。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假药根本不是沈家造的,是周启山用低价原料生产,想挤垮老字号。"他抬起手腕,内侧有道疤痕,"这是在药厂当学徒时被锅炉烫的,小川死的那天,我去检查药品,发现批号不对,想告诉明修,却被周启山威胁......"
锅炉房的蒸汽突然喷出,我注意到墙上的日历,10月21日那页画着个药瓶,旁边写着"销毁旧批号"。周启山原本打算在那天销毁所有假药证据,却被陈叔抢先一步。
回到洋楼时,林婉仪正在整理周启山的遗物。她打开一个檀木盒,里面装着几枚怀表链扣,其中一枚刻着"沈"字——和我父亲当年的怀表链扣一模一样。
"这是周先生让我保管的,"她轻声说,"他说等时机到了,要向沈家道歉。其实当年他是被张伯年和张鹤年父子胁迫,假药案的配方是张家提供的,他们掌握着周先生年轻时的把柄......"
我忽然想起周启山账本里的"新药试产",所谓新药,其实是改良后的正品,他想通过试产证明沈家药的安全性,却被仇人察觉。算术题的真正含义,是提醒我注意运算顺序——就像案件中的时间线,看似连贯,实则被人刻意切割重组。
当我走出洋楼时,晨光正穿透梧桐树的枝叶。口袋里的怀表突然响起,是陈叔——不,张张伯年的怀表,我这才发现,他的怀表比周启山的快了15分钟,而周明修的算术题,其实是在暗示:当时间被人为拨快,真相就藏在那15分钟的误差里。
最终,张鹤年在医院自首,供认了协助父亲杀人的事实。周明修继承了药厂,开始重新调查当年的假药案。而我,在父亲的笔记里发现了最后一页,上面画着和周启山书房里一样的算术题,答案处写着:时间会给出所有答案,只要你愿意等。
怀表的指针仍在转动,就像这个城市里永不停止的阴谋与真相。而我知道,下一个谜题,正在某个角落等待着被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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