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吱呀声未落，穿青布衫的老人己拄着枣木拐杖跨进门槛。
月光从他背后淌进来，在青布衫上漫开，映出云隐山轮廓与古碑暗纹，像幅会呼吸的画。
苏灵儿的狐尾还炸着毛，指尖幽蓝狐火却"噗"地灭了。
她喉结动了动，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您...真的是天机老人？"
钟正义的剑仍出鞘半寸，寒光在老人白胡子上晃了晃，终究缓缓归鞘。
他右手还搭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泛白——这是他收势未稳的习惯。
唐宗师捏着的符纸"簌簌"响，本要撒出的破阵符又被他小心翼翼卷回袖中，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久闻先生擅观星象断阴阳，今日得见..."
胡仙师突然咳嗽一声，打断了唐宗师的话。
他搓着药囊穗子，那穗子和老人腰间褪色锦囊的穗子一般红，像两簇凝固的血："老东西，我徒弟求你办事，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老人转头看向胡仙师，白胡子抖了抖："三秋啊，你徒弟用玄鉴玉牌硬扛血煞大法，阳寿都快烧穿了。
玉牌碎裂那声响，山脚下的野狗都被惊得蹿了三里地，我能不来？"
李昊扶着苏灵儿肩膀的手紧了紧。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是阳寿亏虚的征兆，可此刻竟因老人这句话，莫名稳了些。
他盯着老人腰间的锦囊，那褪色的红穗子在月光下泛着暗金，和胡仙师药囊上的朱砂穗子，连编织纹路都分毫不差。
"您是来救他的？"苏灵儿突然上前半步，狐尾不自觉缠上李昊手腕，像要把两人捆在一处。
她眼尾泛红，却强撑着扬起下巴，"我听说天机老人从不轻易出手，除非..."
"除非因果牵连。"老人拄着拐杖走到李昊面前，枣木杖头的衔珠鹤突然扑棱棱振翅——是活的？
李昊瞳孔微缩，这才发现那鹤根本不是雕刻，而是只巴掌大的灵鹤，羽毛雪白如霜，正歪着脑袋啄他胸前的玄鉴玉牌。
"玄鉴玉牌是道祖信物，"老人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玉牌裂痕，"它认你为主，我便不能坐视。"他又转向苏灵儿，目光掠过她耳后若隐若现的狐毛，"更别说...你这小狐妖，前世救过我一命。"
苏灵儿耳尖瞬间通红，狐尾"唰"地缩进裤管，只剩发间狐火焦香更浓了些。
她慌忙后退两步，撞翻了墙角的藤椅，发出"哐当"一声响。
"咳。"李昊清了清嗓子，强压下对前世因果的好奇——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他攥紧胸前玉牌，能感觉到裂痕里渗出的凉意，"前辈，我阳寿...还能救吗？"
老人从袖中摸出枚青灰色玉符，符面刻着盘虬古篆，凑近了能听见细微的蝉鸣。
他将玉符按在李昊掌心，凉意瞬间化作暖流，顺着经脉往西肢百骸钻去："这是驻阳符，能暂时稳住你溃散的阳寿。
但要彻底恢复..."他顿了顿，白胡子下的嘴角抿成线，"得找九转金丹。"
"九转金丹？"钟正义突然插话，他道袍下的手不自觉摸向腰间剑穗，"我曾在古籍里见过，说是用九种天灵地宝，在阴阳交汇之地炼七七西十九日...那东西早该失传了。"
"没失传。"老人指节叩了叩桌面，震得茶盏里的水泛起涟漪，"它藏在云隐山最深处的古遗迹里。
三百年前我去过一次，那里布着先天八卦阵，阵眼是块吸魂石。"他从锦囊里摸出张泛黄的兽皮地图，边角还沾着暗红痕迹，不知是血还是朱砂，"这是我当年画的路线图，标记了破阵方法。"
苏灵儿立刻伸手去接，指尖却在碰到地图时顿住。
她转头看向李昊，狐眼亮晶晶的："我去。"
"我也去。"钟正义的剑"嗡"地轻鸣，像是应和主人的话。
唐宗师推了推眼镜，掌心阵盘转得呼呼生风："先天八卦阵？
正好试试我新制的破阵符。"
胡仙师把药囊往桌上一摔，里面的药材"哗啦啦"撒出来："我留着看摊子，要是你们带伤回来..."他瞥了眼李昊，声音突然软下来，"记得提前传信。"
李昊捏着驻阳符的手微微发颤。
暖流在体内游走时，他分明听见了骨节生长的声音——那是阳寿被稳住的征兆。
可当他看向地图上那个标着"吸魂石"的红点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陈墨阳的血煞大法需要收集怨气，而吸魂石...
"前辈，"他抬头看向天机老人，"陈墨阳背后是不是还有人？"
老人的白胡子突然无风自动。
他盯着窗外的月亮，月光在他眼尾皱纹里碎成星子："那老匹夫练的血煞大法，不过是残卷。
真正的传承..."他收回目光，落在李昊胸前玉牌上，"等你们拿到九转金丹，就明白了。"
夜色渐深时，众人散了。
钟正义去后院练剑，唐宗师蹲在地上用炭笔画阵图，胡仙师抱着药囊回了里屋。
苏灵儿搬了把椅子坐在李昊床边，狐尾悄悄从裤管钻出来，搭在他脚边。
"累吗？"她轻声问，指尖抚过他眼下青黑。
李昊摇头。
驻阳符的暖意还在体内流转，可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太亮了，亮得能看见窗纸上晃动的树影——不对，现在是深夜，风早停了。
他猛地坐起。
窗纸上的影子不是树影。
那是道瘦长的黑影，脖颈扭曲成不自然的弧度，正贴着窗户缓缓移动。
苏灵儿的狐尾瞬间炸毛。
她刚要起身，李昊己按住她手腕。
他轻手轻脚挪到窗边，指尖触到窗棂时，听见黑影发出"嘶嘶"的声响，像蛇吐信子。
"别过来。"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玉牌加持的威严。
黑影顿住了。
下一刻，"啪"的一声脆响。
李昊猛地推开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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