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老宅后院
苏婉清蹲在桂花树下晒金桂，竹匾里碎金似的花瓣簌簌漏过指缝。林晓阳握着长竹竿敲打枝桠，忽然停手："今年的桂子落得早。"青石板上铺着层未熟的青果，果皮裂口处凝着胶状物，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蓝。
"许是前日暴雨伤根。"月嫂捧着粗陶罐来接花蜜，腕间新戴的银镯子撞在罐沿，震落几颗青果。婴儿车上的夜光铃铛忽然叮咚作响，林晓阳捡起滚落脚边的青果，指甲盖大小的果核上竟刻着"申"字凹痕。
蒸笼腾起的水雾漫过窗棂，苏婉清捏着桂花糕的手忽然顿住："这糯米粉掺了砂？"林晓阳用银簪挑起粉粒，簪头瞬间发乌——混在雪白糯米中的竟是海底沉沙，细看还闪着磷光。
"昨儿新碾的米。"月嫂掀开米缸抓了把陈米，指缝漏下的米粒在阳光下泛着青灰，"怕是缸底返潮..."
话音未落，婴儿突然啼哭。苏婉清掀开襁褓，归舟的小手紧攥着半片玉坠，断口处的松鹤纹与她颈间玉佩严丝合缝。林晓阳摸向井台边的麻绳，绳结残留着荧光绿的藻类，与沉船残骸上的一模一样。
井水在正午的日头下泛着铁锈红。林晓阳踩着湿滑的井壁往下探，青苔间卡着片陶瓷残片。苏婉清在井口转动辘轳，麻绳突然绷紧："底下有东西勾住桶了！"
捞上来的铁桶里沉着个防水袋，泛黄的孕检单被海水泡胀，患者姓名栏赫然写着"苏芸芳"。林晓阳用镊子夹起黏在背面的贝壳，壳纹拼出个模糊的"林"字。归舟突然伸手抓向贝壳，腕间银镯的蜂鸣声惊飞了檐下麻雀。
菜场的海鲜摊飘来咸腥味，鱼贩剁开鲳鱼的瞬间，林晓阳瞥见鱼鳃里夹着片金箔。苏婉清假装挑选海带，指尖划过冰堆下的防水日志——1988年的中秋记录被人撕去半页，残存的"亥时三刻"渗着暗红。
"夫人称点桂花蜜？"干货铺老板娘舀起琥珀色的蜜糖，木勺柄刻着船锚纹路。苏婉清接过罐子时，蜜糖表面突然浮出细密气泡，聚成个箭头指向巷尾新开的渔具店。
玻璃柜里的潜水镜蒙着层海雾。林晓阳转动氧气瓶阀门，锈蚀的螺纹间卡着半截玉簪头。老板突然按住他手腕："后生仔，这玩意儿晦气。"
"比这个还晦气？"苏婉清亮出孕检单，单据边角黏着片陈皮。老板瞳孔骤缩，货架后的暗门忽然洞开，咸涩的海风裹着成捆硫磺粉涌出。
归舟的啼哭刺破僵局，月嫂冲进来时撞翻玻璃柜。五颜六色的鱼漂滚落一地，最大的那颗内里中空，塞着张烧焦的船票——舱位号与白骨怀表的编号相同。
祠堂供桌上的线香齐齐折断。林晓阳撬开松动的地砖，青花瓷碎片下压着半封家书："...美玲在芸芳安胎药中做手脚，望青山兄速归..."残破的邮戳日期正是沉船前三天。
暴雨砸在瓦片上，苏婉清抱着归舟退到廊下。闪电劈亮院墙的瞬间，她看见月嫂蹲在桂花树下埋东西，新翻的泥土里露出一角油纸包。林晓阳的铁锹刚触到树根，暗门后的渔具店老板突然持刀扑来，刀柄上的船锚纹身泛着幽蓝。
井底的麻绳突然绷断，捞上来的铁箱里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玻璃瓶。福尔马林泡着的胎儿标本让苏婉清踉跄后退——每个婴孩右肩都有枫叶胎记，编号从1988到1995。
"都是赵美玲造的孽。"月嫂瘫坐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腕间银镯刻着护士编号，"她买通我调换死婴，真正的林家骨肉早被..."
归舟突然咯咯笑出声，扯开衣襟露出光洁的右肩。林晓阳手中的镊子掉落在地——那处本该有胎记的皮肤上，赫然印着个淡红的船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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