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内的空气骤然凝滞。
方才还因孙悟空离去而残留的最后一丝暖意，被一股无形的、浩瀚的威压彻底驱散。
妖怪掌柜腿一软，首接瘫倒在柜台后面，连声音都发不出。
李诗远脸上的傻笑僵住了。
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根金色的毫毛，那点温热此刻却成了烫手的山芋。
门口，祥云散去，一尊身影静立。
白衣飘飘，手托玉净瓶，眉宇间是俯瞰众生的慈悲，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凛然。
观音菩萨！
李诗远脑子嗡的一声。
完了！
偶像前脚刚走，顶头上司就找上门了！
她下意识想把攥着猴毛的手藏到身后。
观音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平静，却仿佛穿透了一切。
“白骨夫人，别来无恙。”
声音不高，却如洪钟大吕，震得李诗远心神俱颤。
那层伪装的冰冷外壳瞬间碎裂。
“菩萨……您……您认错人了……”
她声音干涩，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观音未理会她的辩解。
“此地怨气虽被你强行压制，化作生机假象，然根源未改。”
“白骨岭三戏玄奘，本是定数，为何不见你出手？”
李诗远心脏狂跳。
果然是为了这事！
“我……我开了茶馆，做了点小生意……”
她试图解释，声音越来越小。
“我招待了长老，还给了他们吃的……”
观音微微摇头。
“定数不可改，劫难不可免。”
“你占此山，本就是罪。放过西行之人，更是错上加错。”
李诗远猛地抬头。
“凭什么！就因为我是白骨精？就因为我是妖怪？”
“我没害他们！我只是想活下去！”
她体内的寒气不受控制地涌动，带着怨毒和不甘。
观音垂眸，玉净瓶微微倾斜。
“执迷不悟。”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当头压下。
那力量温和却又绝对，如同天倾，无可抵挡。
李诗远感觉自己像是狂风中的一片落叶。
她尖叫一声，体内那股吞噬了无数妖怪才凝聚的冰冷妖力本能地爆发出来！
森白的寒气在她周身缭绕，试图抵抗那股压力。
然而，徒劳无功。
她的力量在对方面前，渺小得可笑。
寒气刚一接触到那浩瀚的佛光，便如冰雪遇阳，迅速消融。
“不！”
她不甘心！
好不容易活下来！好不容易有了点盼头！
凭什么又要被打回原形！
她攥紧了手心里的猴毛。
那根细小的毫毛似乎微微发烫。
观音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注意到了那根毫毛上残留的气息。
“嗯？猢狲竟与你……”
她眉头微蹙，随即舒展。
“也罢。”
玉净瓶口，一道柔和却无法抗拒的金光射出，将李诗远整个笼罩。
身体被禁锢，妖力被封锁。
那股冰冷的力量如同被冻结的河流，再难动弹分毫。
她的小小身躯缓缓飘起，被金光包裹着，像一件物品。
意识在模糊。
最后的念头，是手心里那根猴毛的温度。
还有孙悟空离开时，那个桀骜不驯的背影。
大圣……救命……
金光一闪，连同里面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茶馆内。
只留下在地、面无人色的妖怪掌柜，和一地狼藉。
那只被打翻的凳子孤零零躺着，几滴溅出的茶水在地面迅速蒸发，残留着一丝不属于凡间的威严气息。
妖怪掌柜抖了好一阵，才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靠着柜台，大口喘着粗气。
走了。
那位菩萨，带着他们那位喜怒无常、却又强大无比的夫人，就这么走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只觉得白骨山的未来，连同他自己的小命，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与此同时，金光之中。
李诗远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个温暖却坚固的囚笼里。
西肢百骸都动弹不得，连转动眼珠都无比艰难。
体内的冰冷妖力彻底沉寂，像是被万载玄冰冻结，一丝一毫都调动不起来。
她从未感受过如此彻底的无力。
就像回到了最初穿越时，面对黑风大王的那种绝望。
不，比那时更甚。
那时还能用计谋周旋，现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意识并未完全昏沉，反而异常清醒地感受着这份屈辱和禁锢。
恨意在心底翻腾，却连化作力量的宣泄口都找不到。
唯有手心，那根被她死死攥住的金色毫毛，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那是她昏沉绝望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大圣……你给的这根毛，到底有没有用啊……
金光载着她，急速穿云破雾，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下方的大地迅速渺小，山川河流都化作模糊的色块。
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
紫竹林？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惩罚？
打回原形？永世镇压？
李诗远闭上眼，将所有意识都集中在手心那一点微弱的暖意上。
不能认命。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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