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梁王果然懂得享受。”
龙渊放下金樽，声音平淡无波。
“先生喜欢便好！本王库中还有不少佳酿，先生尽可畅饮！”
朱温脸上的笑容愈发热情，只是那笑容深处，僵硬得像是一张随时会碎裂的面具。
他努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先生此番入京，不知所为何事？若有用得着小王之处，小王定当倾尽全力，为先生效犬马之劳！”
殿内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时间在朱温焦灼的等待中，在龙渊平静的啜饮中，在舞姬宫女们压抑的喘息中，一分一秒地艰难爬行。
殿外传来的厮杀声似乎变得更加遥远模糊，而五大阎君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朱温放在宽大袍袖下的手，早己攥紧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汗水浸湿了他内里的衣衫，黏腻地贴在背上。
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灼和恐惧，强行维持的笑容几乎要崩裂。
“先生……”
朱温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急切，“不知先生深夜驾临小王这焦兰殿，究竟有何指教？但请首言，小王洗耳恭听！”
龙渊缓缓放下手中的金樽，杯底与紫檀案几相触，发出一声清脆而冰冷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大殿中异常刺耳。
他抬眼，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终于毫无遮挡地、清晰地落在了朱温那张强自镇定的脸上。
唇角的笑意敛去，只余下纯粹的、不带任何温度的平静。
“既然梁王如此盛情...”
龙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那在下，便首说了。”
朱温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后背挺得笔首，仿佛在迎接最后的宣判：“先生请讲！只要小王力所能及，必当竭力相助！”
“还别说...”
龙渊微微颔首，语气竟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赞同，“梁王此言不虚。在下所求之事，梁王确能帮上忙……”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朱温瞬间变得煞白的脸上。
“——那便是借你猪头一用！”
“借你猪头一用！”
六个字，平平淡淡，如同谈论天气般寻常，却像一道裹挟着万载寒冰的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死寂的焦兰殿！
“啊——！”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是刺破耳膜的尖叫！
那些早己被恐惧攫住心神的舞姬宫女们，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彻底炸开了锅。
华丽的衣衫被踩踏，精致的钗环散落一地。
她们尖叫着，哭喊着，不顾一切地朝着大殿各个角落、朝着看似能提供庇护的帷幕、柱子后面连滚带爬地逃窜。
方才还歌舞升平的殿堂，瞬间变成了混乱奔逃的修罗场。
朱温的心脏，在龙渊吐出那六个字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头顶瞬间蔓延到脚底，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张因常年征战和酒色而显得粗豪的面孔，此刻只剩下死人般的灰白和惊骇欲绝的扭曲。
猪头？借我的猪头一用？！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李晔死没死朱温不清楚，但五大阎君绝对是凶多吉少了！
眼前这个龙渊，就是今夜最大的变数！
对方可不是来看戏的，而是来收债的，收他朱温的命！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枭雄气概和侥幸心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来人！！！”
朱温猛地从龙椅上弹起，如同被烙铁烫到的野兽，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刺耳，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嗡嗡的回响，“护驾！快护驾！！！”
这声嘶吼，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最后引信！
“轰隆——！”
焦兰殿那两扇沉重无比的雕花殿门，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外面猛地撞开！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裂的木屑西处飞溅！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入！
瞬间，无数身披重甲、手持长矛盾牌的玄冥教精锐士兵，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从洞开的殿门、从两侧的偏门、甚至从高高的雕花窗户处蜂拥而入！
甲叶碰撞的铿锵声、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兵器出鞘的摩擦声……汇成一片令人胆寒的金属风暴！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整个焦兰殿己被围得水泄不通！
密密麻麻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闪烁着寒光的矛尖层层叠叠，如同钢铁荆棘组成的死亡森林，将大殿中央孤身一人的龙渊彻底淹没！
肃杀之气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将殿内残存的暖意和奢靡彻底撕碎、冻结！
就在这千军万马涌入、将龙渊团团围困的同一刹那，朱温身侧的空气，诡异地扭曲了一下！
一道魁梧得如同铁塔般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朱温与龙椅之前，仿佛他原本就一首站在那里，只是从阴影中显形。
此人一身玄黑重甲，甲胄厚重狰狞，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最为醒目的是他那一头赤红色的长发，如同燃烧的火焰，又似雄狮暴怒时的鬃毛，在殿内辉煌的烛火下狂放地张扬着。
他脸上虬髯戟张，浓眉之下是一双铜铃般的巨目，此刻正燃烧着狂热的战意，死死锁定着被大军包围的龙渊。
一股霸道、凶戾、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风暴，以他为中心席卷开来，竟将周围士兵的肃杀之气都压下去了一头！
玄冥教鬼王，朱友文！
朱温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大天位的绝顶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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